早先便说了,赵苑这孩子警惕性非常高。大约是被汐朝欺负过的原因,他对汐朝总是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这种敌意每每被赵夫人发觉,无一例外都成了赵苑挨骂受罚的由头。
有时候,汐朝也会感慨,自己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怎么就不讨赵苑的喜欢?她记得自己前世也试着同赵苑和平相处过,怎的后来就闹成了那样?
见死不救啊,这个黑芝麻汤圆,他居然见死不救!
汐朝恨得牙根痒痒,她绕到赵苑身后,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突然从袖中掏出样东西,在赵苑眼跟前来回晃荡。
“呐,这个好不好看?我送给你吧?”
赵苑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拒绝道:“多谢大小姐好意……”
汐朝抬手直接将赵苑的话打断,她道:“停!你不要再说话了,你说的话我都不爱听。”
她这般说来,自顾自的又绕到赵苑身前。她轻轻倚靠在书桌边上,右手食指勾着平安结转得飞起。
“你居然敢不要?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亲手做出来的。你小心点,这要是被我娘知道了,绝对把你赶出去沿街讨饭!”
汐朝这话本就是娇嗔的意味居多,可赵苑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将书合上,起身放回书架上。这才扭头往外头走。
汐朝见他要走,微微有些急了,伸手就攥住了赵苑的手腕。
只见赵苑如同被雷击过一般,手腕迅速抽回,脸色也变得难看下来。他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弧线,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汐朝。
汐朝心里一个咯噔,手抬在半空中,缩回来不是,不缩回来也不是。气氛登时变得十分微妙。
许久,汐朝才清了清嗓子,同赵苑讲道理:“那什么,你我既然是兄妹关系,就是亲人了。我攥你一下手腕,也很正常。你若是不高兴,你再攥回来?”
赵苑眉头压了下来,正色道:“名义上的兄妹,中间还隔着一个‘继’字。何况,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汐朝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她抬腿往前走了一步,道:“我不懂啊,你要不要教我?”
赵苑:“…………”
他瞬间背过身去,低声道:“胡闹。”
汐朝便又得意起来,她手指勾了后腰间的穂子,心里有了主意。几步走上前去,当着赵苑的面,将平安结挂在了正对书桌的屏风上。
她笑嘻嘻道:“我猜你肯定不愿意挂在腰上,那就挂在这里好了。你每日读书写字,只需稍微抬头,就能瞧见了。你这回能记得我对你的好了吧?”
赵苑微微一愣,眸色里闪着几分莫名的意味,他不太自然的偏过脸去。
汐朝见状,立马补了一句,“不许摘啊,下次我过来要是没瞧见,我就直接躺地上不起来。我哭,我告诉你,我趴在地上哭,看我娘怎么骂你。”
人在屋檐下,肯定得低头。赵苑自然也不例外。他抿唇,一声都不吭。末了,他偏头对着汐朝,缓声道:“我早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待在贵府,实属无计可施。如今,我虽名义上是赵府的继子,可我心知赵家上来无人将我当少爷来看。你若实在看不惯我,大可以将我赶出赵府,实在不必背后耍些小手段。”
汐朝听得微微一愣,随即苦笑。她想说: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纵是我前世百般看不惯你,可我今世真的很想讨好你啊!若你再度黑化了,那我岂不是死得很难看?
如此想来,汐朝一掐大腿,眼泪汪汪道:“赵苑哥哥,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老爱捉弄你,可以后我不会了。你怎么就不能信我一回?”
赵苑显然对汐朝这番话产生了质疑。他冷眼旁观斜瞥了汐朝一眼,什么都没说。
汐朝却迅速无比的从赵苑的眼神中,读到了两个大写的“不信”。她有些挫败,懊恼的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觉得我是装的。天地良心,我在你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14.恍然大悟
如果可以,赵苑也十分、非常的想问一问汐朝,到底有什么好装的。
他前脚才踏进赵府的大门,汐朝后脚就带着丫鬟们过来闹事。让他住最荒凉的院子,穿最差的衣裳,领最少的例银。就连院里的丫鬟,也挑府上最爱嚼舌根的过来。
非但如此,汐朝闲来无事,还总喜欢来梅院里闹腾,颐指气使,各种张牙舞爪使唤人。今天让赵苑爬树给她摘风筝,明天让他去后院钻狗洞。
除了这些,就连每日吃的饭菜,也被人加了料。不是盐巴就是胡椒粉,有一回更甚,直接抓了把辣椒粉撒进去。总之就是各种看他不顺眼,一日不捉弄他,就跟手痒痒似的。
正因如此,赵苑才不肯信汐朝真的会变好。他在府里百般受气,遭人刁难,突然有一天,喜欢捉弄他的人,上门来送殷勤了。这无论换了谁,谁也不肯信啊。
更何况,赵汐朝比较能装。在赵老爷面前是乖乖巧巧的小白兔,背后谁能想到居然会苛待继兄。
如此,赵苑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他瞥了一眼汐朝,冷冷道:“上回你说想要荷花,央我下水给你摘。事后告诉旁人,是我想不开,要跳河。”
“…………”
汐朝简直震惊了,居然有这档子事?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她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额头。
她暗暗想:原来我前世这么会玩?赵苑能活到重回傅家,当真是上苍保佑,菩萨庇护了。
须臾,汐朝抬起头来,绞着十指,愁容满面道:“我说我不记得了,你肯定不信。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前几日在梅院同你争了几句,回去就昏倒了。醒来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顿了顿,汐朝接着道:“呐,就算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以后洗心革面还不成吗?圣人有句话怎么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是读书人么,居然也不愿意原谅自己年幼的继妹?”
赵苑被汐朝这句“年幼的继妹”惊到了,他十指攥在宽袖里,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汐朝几遭,抿唇不语。
汐朝步步紧逼,她往前蹭了几步,指着外头的大好秋色,缓缓道:“你偏头瞧瞧外面,秋天都到了,大雁都知道要往南飞,你怎么不知道往我这里飞?赵苑啊,你现在就是失孤的大雁,而我,就是你的南方啊!”
赵苑道:“胡言乱语,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汐朝恼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愤愤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说话。”
赵苑摇了摇头,斩钉截铁、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闻言,汐朝倒吸口凉气,非常想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冷静冷静。她暗暗安抚自己,不跟大猪蹄子一般见识。要在赵苑面前树立一个光辉伟大的继妹形象。
可惜,赵苑并不这样想,十分客气有礼,同时又不容汐朝置喙的请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