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一时僵持不下,琅沅非要送,傅言硬是不肯接。李氏在边上说破了嘴皮子,到了最后,竟然成了,傅言不接,就是扫了老夫人的兴致,也是看不起傅青的舅舅家。
琅沅泫然欲泣,轻声道:“原只是一份见面礼,傅言表哥竟都不肯收。可是嫌弃琅沅?”
“不嫌弃,不嫌弃!”傅青一把将香囊夺了过来,使劲闻了闻,笑呵呵道:“好香啊!这玩意儿真漂亮!堂兄怎么会嫌弃呢?是吧,堂兄?”
傅言眼皮微垂,没吭声。李氏便拧眉道:“青儿!别胡闹!快还给你堂兄!这是他的东西!”
“哎?我跟堂兄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啊!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娘,你讲这话太见外了!”傅青勾着香囊的绳子,冲着琅沅喊话:“琅沅表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我才是你正儿八经的表哥,你怎的不送我?我不管,我喜欢这个,我要了!”
琅沅都快急哭了,姑母让她讨好傅言,她哪里敢不听。眼下赶忙道:“表哥。表哥,你快还给我吧!我再做一个给你!”
可傅青是谁啊,只要被他摸到手里的,哪有还出去的道理。李氏气得脸色发青,当下就上来拿他。傅青就跟个猴儿似的,满屋子乱窜。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好了,都消停点!青儿,快把东西拿出来,回头把你琅沅表妹惹哭了,看你爹不打断你腿!”
傅青正躲在傅言的身后,闻声探出脑袋嚷道:“什么啊,祖母!你舍得让我爹打断我腿?”
他话是这么说,还是将香囊交了出来。琅沅捧着失而复得的香囊,正要大松口气。却见上头不知何时被弄破了一个大口子,里头的香草都露出来了。她登时气红了眼眶,两大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李氏看过来一眼,一股子怒气腾的一下冲了上来,一把将傅青扯过去,对着后脑勺打了一下,怒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儿子!你要气死我啊!”
傅青揉了揉后脑勺没敢应声,脚下却十分实诚,又遛到傅言身后躲着,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堂兄,记得给我弄一匹汗血宝马,我要那种枣红色的鬃毛!”
“好。”傅言唇角漾起一抹笑意,不动声色道:“合作愉快。”
李氏生怕委屈了自家的侄女,赶忙将琅沅拉到一旁劝慰几句,这才将琅沅劝住。
琅沅道:“既然傅青表哥喜欢,那便送予表哥罢。”
老夫人点头,赞赏道:“好孩子,快来我这儿。”她见琅沅过来了,随手从手腕上顺了只成色上佳的玉镯子过去,笑容满面道:“青儿是个不懂事的,你别放在心里。回头让你姑父教训他。”
顿了顿,她又转过头来,同傅言道:“你表妹初来乍到,肯定会不习惯。你这几日若是翰林院无事,便带她出去逛一逛,散散心。”
闻言,傅言拱手,一本正经道:“宋太傅近几日身体抱恙,我须得代他去弘文殿给几位皇子上课。大抵是不能陪着表妹了。”他暗暗冲着傅青使了个眼色。
傅青立马会意,大声道:“好玩的地方,我最知道了!堂兄他太忙,没时间的!来来,我跟明珞带你一起去孤山上跑马!”
李氏一听,不悦道:“安平县主性子最野,可别吓着琅沅了,你少出些馊主意!”
她说着,又同傅言道:“我倒是不知你平日里竟然这般繁忙,回头我同你叔父说上几句。你年纪轻轻的,未来还长着,可别累坏了身子。”
“侄儿不累,多谢婶娘挂心。若无其他的事,我便先行告退了,还有些公文须得处理。”
傅言说罢,冲着老夫人和李氏拱了拱手,这才大步朝外头走。
执名见状,便笑道:“一看他便知是个孝顺的,愚不可及,日后怕是要死在这上头。”
“你难道不孝顺么?我听说不孝顺的人会天打五雷轰。”
执名愣了愣,道:“我自然也孝顺啊,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跟我娘来京城呢!”
“哦!”赵汐朝恍然大悟一般,道:“那你也是愚不可及,日后也准死在这上头。”
执名哑然,竟被她拿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须臾,他盘腿坐在房顶上,捣了捣赵汐朝的肩膀,道:“喂,我同你说真的。照你情哥哥这种婆婆妈妈作风,只怕真要将那女的娶进门了。你心气儿这么高,肯定不会当人妾室,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
“嗯?”赵汐朝皱眉,“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别去动琅沅。”
“不需要我的帮忙?”执名惊讶道:“你就这么相信你的情哥哥?回头他把你抛弃了,看你找谁哭去!”
却见赵汐朝抬起头来,月色下显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尤其明亮,缓缓道:“我为什么不信他?他愿意为了我,不惜被所有人误会,千里迢迢赶去咸州救我。替我打点府上内务,安顿亲人。更是为了我,不惜跪在国公府门前负荆请罪,退了同安平县主的亲事。他若真是那种见利忘义、见色忘友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信任两个字,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懒得同你说,我要回去睡觉了,赶紧带我回去。”
执名半晌儿都没动,他昂着脸望着头顶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色,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素日里的邪气乖张似乎一瞬间分崩离析。
“我以前也信任过一个人,后来,他负了我的亲生母亲,害得我娘被别的女人虐待致死。我娘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小妹妹。后来我杀了人,那个负心汉打断了我的四肢,让人将我沉入海里。再后来,我大难不死被一位东瀛的隐士高人所救。医好了我的四肢,还教了我武功。所以……”
他昂着下巴,笑容越发渗人,“你跟我谈信任,愚不可及!谁要是信了男人的破嘴,就离死不远了!”
“……这么说,你……不是个男人?”
☆、72.你长得像我娘~
执名偏转过脸来, 露出半边尖锐的虎牙,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诡笑道:“你在怀疑我?”
他说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左手已经攥在裤腰上,笑得森然,“要不要我自证一下?”
“不要, 不要, 我信了,我信了!”赵汐朝赶忙两手捂住眼睛, 压低声音道。
头顶半天没有动静,她正疑惑,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执名一下子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不由分说揽腰就走。他身形极其轻盈,带着赵汐朝一个大活人在楼顶上跳跃, 也不见得吃力。几个飞掠间便落回了院子里。
赵汐朝脚一落地, 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感受到腰间温热, 赶紧往边上跳了几步,同执名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像是防狼似的警惕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生怕他起了什么险恶用心。
“你很怕我似的。”执名吹了口气, 额前的碎发轻轻扬起, 他两手交叠着捧住后脑勺, 眯着眼睛, 慵懒道:“你这个女人,当真是不识好歹。我生得如此俊美,天底下的姑娘哪个见了我,不是一窝蜂的扑过来。就你跟别人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让人把我打出去,害得我在人前好没有面子。要不是我觉得你长得亲切,我真想一掌把你打死算了。省得你带着我对你的好,一头扎你情哥哥怀里。”
他偏过脸来,对着赵汐朝微抬着下巴,语气轻挑道:“喂,赵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姑娘家要是长成你这副样子,一定要温柔似水,否则根本没有男人会喜欢的。”
赵汐朝冷眼瞥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执名嗤笑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着。庭下幽静,仅有青黛小道边上设着几处残灯。发出微弱的光亮。满府上下都沉寂在清冷的月色下,唯有草丛中几只蟋蟀不眠不休的啼叫着。
执名却比蟋蟀还要烦人,嘴里碎碎念着,也不管赵汐朝听不听。掰着手指头数落着她的缺点,一时说她是豪商巨贾家的女儿,满身铜臭味。一时又说她一个深闺小姐居然敢在院里藏男人,没羞没臊的。一时还说她举止粗鄙,不像个姑娘家。
经执名这么一说,赵汐朝倒是满身的缺点,连半点优点都成了奢侈。起初,她脾气挺好,就当是苍蝇在耳边聒噪,后来实在忍不住,狠狠剜了执名几眼。
可执名不知是不懂看人眼色,还是故意装作不懂,恬不知耻的凑过身来,笑容满面道:“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我觉得有点喜欢你了。反正你那个情哥哥要娶她表妹了,我也不比他差,你喜欢喜欢我,怎么样?”
闻言,赵汐朝浑身一个哆嗦,惊悚道:“执名,你脑子坏掉了?你哪知耳朵听见傅言要娶他表妹了?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执名脸色一沉,恶声恶气道:“我哪里比傅言差了?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如此厌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