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行了,就这样行了。”老夫人握住傅言的手拍了拍,“我也不指望着言儿以后能当多大的官,只望着一辈子平安喜乐,莫要再同他爹一样英年早逝。我这把老骨头啊,就盼望着他能好好的,哪里舍得再逼他啊!”

如此,众人纷纷又去劝慰。琅沅自知自己是没了希望,连当平妻的念头也灭了。索性就咬着唇,跑到屏风后面抹了两把眼泪。

待傅言从上房出来时,正巧遇见了自家的叔父。当下拱手见礼,唤了一声:“叔父。”

傅温点了点头,应该是才从衙门里出来,身后的随从手里还抱着很厚的一摞公文。他将傅言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听说了消息没有?大理寺得了消息,那北地在逃的逆犯已经服诛。圣上听闻圣心大悦,得知揭发逆犯之人是一位豪商。遂下旨封了官职。”

闻言,傅言眉头一皱,惊道:“怎会如此?纵是有功劳,也万不能到了封官的地步!”

傅温点头,略带嘲讽道:“谁知道,国库长久空虚,怕是要找人填了罢。”

顿了顿,他拍了拍傅言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也许是我想多了。言儿,我听闻你喜欢赵家的小姐。叔父劝你仔细考虑,你原先同安平县主退亲,圣上那里已经恼了。否则你如今日日去弘文殿同皇子们讲课,少说也该是太傅。”

“多谢叔父提点,侄儿心里明白。”傅言拱手道。话音才落,就见山竹从外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见他面,慌忙道:

“公子!不好了啊!小姐她……她吐血了!大夫已经过去了,可还是昏迷不醒!”

“什么!”傅言大惊失色,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提袍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去。他生怕赵汐朝有什么闪失,直接骑马奔去。一路心惊肉跳,满脑子都是山竹说的那句“吐血了”。

一脚才踏进门槛,再也忍不住大声唤道:“汐朝!”

屋内人影憧憧,凤尾原是躲在小角落里捂住嘴巴痛哭,一见傅言过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哭道:“公子,大小姐醒来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闻言,傅言一把撩开珠帘,入眼就见赵老爷蹲在一旁垂手痛哭,而赵汐朝此时此刻就坐在床上,散着头发,脸色煞白。赵夫人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问:“汐朝,汐朝,你能听得见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你快看看娘啊!”

赵汐朝摇了摇头,紧闭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她垂着头,面无表情,半个字都不肯说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男音,仅一瞬间,眼眶就热了起来。她仍是不肯出声,咬紧下唇就是不肯哭。她一觉醒来,想起了很多事情,全部都是前世跟执名的那些过往。

只可惜,再也不能说些什么了。

傅言满脸心疼的将赵汐朝一把拥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声音微微发颤:“汐朝,你跟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嗯?”

赵汐朝将脸埋在傅言肩膀上,不肯出声。只狠摇了两下头。如此,傅言便懂了,他伸手轻轻地给她顺了顺头发,像是安慰孩子似的,温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听我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已经尽力了,我派了人去悬崖底下寻找执名的尸骨。还替他在京郊选了一处地方,他葬在那里,也能安息了。”

许久,赵汐朝才小声道:“我不想看见我爹,也不想听他说话。”

闻言,赵夫人立马道:“好好好,汐朝,娘带你回咸州,以后不管你爹了,咱们不跟他一处过了,好不好?汐朝,你睁开眼睛看看娘,汐朝!”

赵老爷一听,抬腿就往外头走了。这次又隔了很久,才听赵汐朝道:“我睁不开,我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赵夫人险些晕厥,缓了许久都没缓过来气。索性就追了出去,抓着赵老爷的衣领就是一顿痛打。

“傅言。”赵汐朝摸索着,用脸蹭了蹭傅言的脸颊,神色落寞道:“我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你还愿意要我么?”

“你傻啊,我的心都在你那里。离了你,我也活不成了。”傅言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都在颤抖,喉头哽咽道:“汐朝,我祖母说很想见见你,等你好了。我带你一起去。我知道你在生你爹的气,也知道你很自责愧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执名可怜,我就不可怜么?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别再让我提心吊胆的了。”

☆、77.我要将她抢回来!

“大夫, 赵小姐突然失明,到底所为何顾?”傅言问道。

老大夫顺了顺花白的胡须,闻言, 摇了摇头, 长叹口气道:“老夫行医数载, 从未见过赵小姐这般病症的。她脉象堵塞, 想必是郁结于心, 气血逆行所致,一时情绪激烈这才将淤血吐了出来。至于为何失明,怕是要问赵小姐本人了。”

赵老爷一听,一拍手掌震惊道:“大夫所言, 可是在说小女是故意装瞎?其实根本就没有大碍?”

“这个……”老大夫为难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世间病症千奇百怪,老夫又不是华佗再世,总有没见过的病症。我观小姐的神色不似在装,我曾经也听说过类似的情况,大多是修养一阵子就好了。也许等赵小姐的心结解开了,也就没事了。”

赵老爷听糊涂了, 索性原地转了几圈, 唉声叹气:“想我赵某人英明一世, 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女儿来!又痴又傻, 那个执名是罪有应得, 死了就死了。谁家没死过什么阿猫阿狗的?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是她娘太惯着她了, 将好好的女儿都宠坏了。这若是再不好好管教, 日后指不定要为了谁,同我这个亲爹闹起来!”

他说着话,还时不时的往里屋瞟一眼,生怕这话被赵夫人听见了,否则指不定还要闹成哪样。他一心觉得是自家女儿妇人之仁,如今竟然还装瞎骗他这个亲爹,一时气得要骂人。可因见傅言还在跟前,总觉得不能当着继子的面数落赵汐朝的不是。

——要知道,傅言同赵汐朝可是一条心,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向着赵汐朝的。甚至可以不问缘由。这点让赵老爷很生气。

果然,傅言听到这话,连脸色都变了。他好看的眉头紧锁,将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不悦的瞥了赵老爷一眼。赵老爷两手收在袖子里,没再吭声。

大夫道:“这样吧,老夫开个药方,先喝几贴药试试。也许修养几日便没事了。如若不然,再请旁的大夫过来看看,老夫医术不精,怕诊断有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不要紧,再耽误了赵小姐的病情。”

顿了顿,他又嘱咐道:“另外,莫要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了。平日饮食方面清淡为主。有空带她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傅言一一点头,招来管家送客。随后又命丫鬟下去煎药,这才抬腿要进里屋。被赵老爷从后面拦住。

“哎,你先等会儿!我有话要问!”

“何事?”

赵老爷搓了搓手,笑容满面道:“我明日便要去衙门任职了,你叔父是中书令,想必认识的朝中大臣多。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届时你在中书令大人跟前说上几句,稍微提点提点。我日后也能少出些错处。”

傅言道:“朝中为防止大臣们结党营私,严禁上下级官员私下来往。若无公务或者要紧事,还是少同衙门里的官员来往罢。”

语罢,他略一颌首,这才提袍大步朝里屋走。见屋里还有几个丫鬟在边上伺候,遂摆了摆手让人出去。抬步坐至床边,心疼地摸了摸赵汐朝的脸。

她脸色苍白,神色落寞,看起来精神也不甚好。像是困在屋里许久似的,原先朝气蓬勃,现如今没有半点鲜活气。执名固然可恨,到底是死得太过悲惨,何况还是被赵老爷设计了。赵汐朝天性善良,又亲眼所见那等惨事,怕是心里一时接受不了,人之常情。

傅言暗暗叹了口气,两手捧着赵汐朝的脸,见她虽睁开了眼睛,可双眼空洞无神,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他心里堵着口闷气,总觉得执名在赵汐朝心里占据了太多位置。他甚至有点怨恨执名,害得汐朝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执名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就连死也死得不安分。死在了最容易让赵汐朝动容的时刻。她或许将执名的死归咎在了自己身上,又或者是怨恨赵老爷暗地里算计执名。

可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汐朝,你累了。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我知道你愧疚,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再来折磨自己?”傅言眼底蕴着几分悲伤,又像是暗暗恼怒,只道:“还是说,在我跟执名之间,是他更加重要?那夜他若不死,想必死的人就是我了。汐朝,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扒开你的心,好好看一看。你到底喜欢的是谁?”

他语气微微有些急了,大手捧着赵汐朝的脸渐渐用力,眼眶微红,低声道:“汐朝,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我。难道只有执名可怜,别人就不可怜么?我为了你,同安平县主退亲,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国公府的门前请罪。在朝中被官员们打压,回到家里还要想着怎么补偿欠明珞的情谊。我的祖母和婶娘还替我另寻了一门亲事,你也不闻不问。你是算定了我会为了你守身如玉,还是觉得没了我,你也能活得很好?赵汐朝,那夜死的若是我,你也会这么伤心难过么?”

赵汐朝眼泪簌簌往下滑落,她朦胧着眼睛,两臂环着傅言的脖颈,放声大哭:“我就是觉得很难过,我爹做什么事都不肯听我的!他要做官,花钱买官便是,何必要去算计执名?我想救明连,就跑去骗执名的宝贝珠子。他是用自己的血替我养蛊,那夜我都看见了,一只手掌没有半寸好肉,全部都被蛊虫咬烂了!我是个特别自私的人,我想要身边的人都好好的,一个也不想放弃!我想要大家都好好活着,一个也不要死!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做梦的时候,总是看见执名满脸是血的过来找我!他要我给他偿命!他要我给他偿命啊!”

傅言喉头哽咽,大手轻轻拍了拍赵汐朝的后背,像是有什么安抚人心的力量。总算是让人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