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紧了她的手,抿紧薄唇,轻声道:“汐朝,好像每一次你遇见危险,我都刚好不在你的身边。我总想抓牢你的手,可总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这一次,我再也不想放手了。执名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是当今的七王爷了。圣上对他疼宠有加,若是……若是他请求圣上赐婚。我怕我真的护不住你……”
“……傅言。”赵汐朝抿唇,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又给你惹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傅言道,他轻笑了一声,温和道:“我很愿意替你解决麻烦。”
正说着,二人已经走进殿里。执名坐在矮桌正前面,两个身着宫装的侍女安置了茶水,这才躬腰退了下去。
“请。”执名笑嘻嘻道:“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咱们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是不是啊,汐朝妹妹?”
赵汐朝俯身坐在傅言的身旁,闻言差点一头歪地上。她清咳了几声,小声道:“不敢,不敢。如今您已经是王爷了,臣女承受不起王爷的厚爱。”
哪知执名却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后在本王面前说话做事都小心一点,不要没大没小的!”
赵汐朝垂眸没吭声,手背骤然一暖,下意识的抬眼望了傅言一眼。就听他道:“实不相瞒,下官有事要请王爷帮忙。”
执名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傅言继续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满京城都已经传开了。虽说那些乞丐已经被王爷手刃,可自古以来姑娘家的名节极其重要。下官虽信汐朝是清白的,可旁人未必肯信。届时众口铄金,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都是你的表妹做下的恶事,同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一时兴起,救下了赵姑娘。她不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便罢了。出了事,居然还要本王收拾烂摊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们怕不是忘了,那晚本王是如何被你们算计,打落悬崖的罢?”执名语气嘲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嗤笑道:“本王不找你们报仇,你们就该烧高香了,现在居然还敢跟本王谈条件,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傅言道:“既然是谈条件,定是有相应的筹码。七王爷可知,你今日未按时参加仪典,文武百官已经纷纷上奏,呈请圣上收回成命。”
“那又如何?本王会怕这些?”执名直起上半身,冷眼盯着傅言,“你若是想求本王挽回赵汐朝的名节,也不是不行,你跪下来求我。”
赵汐朝猛一抬首,咬牙道:“不行!”
“没事,你别担心。”傅言轻轻拍了拍赵汐朝的胳膊,抬眼望向执名,不卑不亢道:“王爷且听下官说完。下官的确不知王爷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圣上对王爷这般容忍疼宠。只是,国有国法,宫有宫规,王爷这般不知礼数,将皇室脸面置之不顾。纵是圣上再有意偏袒你,也是无济于事,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执名道:“比如?”
“比如圣上下旨,令王爷每日前去弘文殿上课,学习如何为人子臣,而下官正是负责讲课的太傅!”
“本王若是不去呢?”
傅言正色道:“抗旨不遵,乃是大罪。况且,王爷今日杀了这么多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朝律历第一千八百条规定,杀人者自当以命抵命。”
执名轰隆一下站起身来,扭了扭脖颈,发出一阵关节响。危险的眯起眼睛,笑得邪气十足,“这么说来,你还是想要我死?既然如此,今日不能放你回去了!”
“下官若是想揭发王爷的罪行,何必要等到现在?”傅言执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重重地放了下来,“现在,傅赵两家,还有明国公府以及大理寺的人,已经将这整座行宫包围起来。王爷今夜若是杀了下官,明日王爷的罪行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届时,怕就不是以命抵命这么简单了。让本官想想,擅自杀害朝廷重臣,是腰斩还是五马分尸来着……”
“你!”执名眼睛赤红,须臾,大笑起来,复坐了下来,拍了拍傅言的肩膀,笑道:“这么认真做什么?怎么说赵汐朝也当了本王一段时间的继妹,都是一家人,提什么打打杀杀?”
他偏过脸来,冲着赵汐朝笑道,露出半边虎牙,“本王请继妹过来叙旧而已,大理寺查命案同本王有何关系?汐朝妹妹一晚上都跟本王在一起,何时被乞丐掳走了?简直就是……笑话!”
“好极了。”傅言笑道:“这是其一,接下来,再说第二件事。”
执名道:“愿闻其详。”
傅言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随手抛了过去。执名一把攥住,垂眸望去,就见是一枚绣了半个的荷包。因未成完工,只能看见上头绣着半朵妖艳的紫罗兰,以及最下面两个小字:执名。
执名一把将荷包攥紧,手指骨节咯噔作响,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是想用蕙娘来同本王做交易?”
“不错。”傅言坦诚道:“确有此意,不知王爷心下如何?”
执名眯着眼睛,想了一阵,扯了扯衣领,露出大片光洁的胸膛。他唇角勾起,讥讽道:“什么正人君子,原来也会拿人质过来要挟。她又不是我娘,死便死了。拉远一点杀,不要脏了本王的眼睛!”
他说着,随手将荷包放在烛火上,顷刻之间烧成了灰烬。
傅言叹道:“既然如此,也没别的办法了。蕙娘说要替你认了所有的罪行,看来只能顺了她的意了……”
“慢着!”执名突然道:“别杀她!”他话音才落,似乎又有些不甘心,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汐朝,皮笑肉不笑道:“赵汐朝,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山水有相逢,咱们等着瞧!”
“既然如此,下官便带人先行告辞了。”傅言起身,攥紧赵汐朝的手,大步流星的往殿门口走。
身后,执名一脚将矮桌踹飞,随手从墙面上抽出一把长剑,对着房顶上悬挂下来的幌子砍了数下。冲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怒不可遏道:
“傅言!你别这么神气!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拿赵汐朝做交易,很厉害么?你很骄傲?你有什么可神气的!赵汐朝,你回头看看我,只有我才能保护你,只有我能!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一定会!”
傅言突然顿足,侧过脸来,一字一顿道:“看来王爷是搞错了,下官并未用汐朝做交易。下官是用自己做交易,日后只要下官活着一日,必不会将赵汐朝拱手让出去!”
执名哈哈大笑,捧着肚子笑了一阵。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攥紧手里的长剑,冷声道:“哦?那本王拭目以待!傅言,本王听说你从户部得了一册卷轴,上头怕是缺了什么罢?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爹娘?你就不疑惑,查了这么久,为何半点线索都查不到?傅言,本王也要同你做交易,就用你怀里的女人换,你敢么?”
“……傅言。”赵汐朝下意识的攥紧了傅言的衣袖,摇了摇头,眼底噙着眼泪,颤声道:“不要,不要。”
傅言深深喘了口气,摇了摇头,眉心染上一层倦意,并未再说什么。攥紧了赵汐朝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不公平!不公平!赵汐朝,赵汐朝!你回来,回来!啊!啊!啊!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执名一剑砍向柱子,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突然,手里的剑猛的滑落在地,他跪倒在地,两手捧着头,痛苦的蜷缩着身子。
“……赵汐朝,你对我真的很不公平。”执名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睛,脸贴在冰冷的地上,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地,“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对你这么好。可你转眼就扑到另一个男人怀里求庇护!不公平,不公平!这世间的人都是这样,一样的薄情寡义、口蜜腹剑!”
“我舍不得杀你,我早晚……会死在你手里。”
☆、82.改邪归正
七王爷册封仪典之日擅自离宫的消息, 如同插翅一般火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比起官家小姐青天白日被几个乞丐掳走的消息, 有过之而无不及。立即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其热衷程度不亚于京城新发生的深巷命案。
也不知是有人故意引导, 还是京城百姓过于关注。竟纷纷将三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有人说,曾亲眼看见七王爷陪着赵家小姐逛街街游玩,因赵小姐生得过于美貌, 引起了几个乞丐的觊觎。七王爷一气之下, 杀人解恨。因着七王爷身份尊贵,又得圣宠, 纵是大理寺查案,也拿他毫无办法。
还有人说, 七王爷同赵小姐相识己久, 且暗生情愫。为了讨佳人欢心,这才耽误了册封仪典。
更有大胆的人妄自揣测, 昨夜但凡参与寻找赵小姐的世家公子, 皆对赵小姐情深似海。其中以傅家长房嫡子兼新任翰林院太傅的傅言为最, 其次便是国公府响当当的明小侯爷。传到最后竟然还将赵汐朝刻画成近二十年来名动京城第一人。而上一回引得京城上层权贵纷争四起的女子, 便是北地那位多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损的侧妃瑶蘅。
大街小巷, 无数的百姓议论纷纷,暗地里杜撰出了更加荡气回肠的佳话。
可无论这个故事有多少个版本, 也无论京城谣言怎么变本加厉。有一样是毋庸置疑的, 那便是:赵家小姐生得国色天香, 有倾国倾城之姿, 闭月羞花之容, 引得几位上层贵公子争相痴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