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转!”
击溃了吐蕃前军之后,李显并没有趁胜去迎击随后而至的吐蕃中军骑兵,而是一拧马头,高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骑兵一个漂亮的斜插,如尖刀一般地插向正乱哄哄地不知是该接着冲锋还是向后溃退的沃论次赞所部。
“撤,快撤!”
沃论次赞本名沃伦,原是吐谷浑的党项部落首领,去岁方才降了吐蕃,为表忠心,这才取了个吐蕃名字,此人长期在大唐周边活动,自是知晓唐军铁骑的厉害,这一见李显率军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心立马便慌了,哪肯为注定要覆灭的吐蕃军陪葬,高呼了一声,压根儿不管手下步卒的死活,一拨马首,领着千余骑兵便斜刺里逃了去,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沃论次赞这么一逃,原本就乱哄哄的吐蕃右翼瞬间便崩溃了,再被李显所部一冲,死伤累累之下,全军溃散个精光,兵器、盔甲丢得满地都是,然则李显丝毫没有穷追的意思,一杀散乱兵之后,便即率部兜转了个弧线,打横里杀向了正忙着掉头转向的吐蕃中军骑兵阵。
论及个人骑术,自幼长于马背上的吐蕃人或许要比大唐骑兵强上一些,可说到骑兵战术素养的话,双方之间的差距可就是天壤之别了的,没等吐蕃中军骑兵调整完毕,大唐骑军已如山崩一般地杀到了近前,只一个冲刺之下,便已将四千吐蕃骑兵拦腰断成了两截,其阵一破,全军溃散,兵找不着官,官找不着兵,再无一丝的战力可言,被唐军连番席卷剿杀之下,顷刻间便已四散败逃了去,其左翼统兵官列咯?确吉见事不可为,顾不得去救陷入溃败中的中军,率部转身便逃,站至此时,总兵力达一万两千余的吐蕃大军已是彻底失去了战力,人人只顾着逃亡,再无有组织的抵抗存在,大势已去!
“吹号,命令左右翼出击,拿下敌大营,各骑兵营分散追击,孤不要俘虏!”眼瞅着吐蕃军已溃散,李显自是不肯放过这等痛打落水狗的良机,高呼着下达了追击令,紧跟在其身侧的号手一听之下,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吹响了号角,须臾,正往来冲杀不休的唐军骑兵瞬间分成了三部,由李贺等三名校尉各率一部,分兵追击溃逃的吐蕃军卒,而原本缓缓压上的唐军两翼步兵则加快了冲锋的脚步,如同潮水一般地向远处的吐蕃大营冲杀了过去。
胜了,总算是胜了!李显下完了追击令之后,并没有亲自率部去赶杀溃兵,而是策马冲上了战场外侧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横刀在鞍,悠然地看着己方部队四下纵横来去地收割着吐蕃人的性命,面上的表情虽淡然,可眼神里却有着喜悦的光芒在闪烁,毕竟这可是其亲自指挥的第一场大规模战斗,能胜得如此轻松自如,李显自是可以好生得意上一回的,不过么,李显也没得意到忘形的地步,只因他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后头还有着无数的战斗,甚至是苦战,一切尚不到尘埃落定之时……
第一百九十九章统一认识
起雾了,但并不大,薄薄的雾气如轻纱般在草原上飘来荡去,给人以如梦似幻之感,草间虫子鸣,林中飞鸟唱,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分外的和谐与安宁,毫无疑问,高原的清晨无疑是极美的,美得令人心醉,然则藏身于小山顶上一丛灌木后头的刘子明却显然无心去欣赏这等美景,一双眼警觉地四下巡视着,手始终握在刀柄上,整个儿微微略弓着,保持着随时能拔刀出鞘的姿势。
“簌簌……”
就在刘子明精神紧绷之际,一阵衣袂摩擦草尖的细碎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警觉无比的刘子明迅速一个翻身,顺势一抬手,刀已出了鞘,整个人蹲伏于地,如同即将暴起噬人的猎豹一般。
“咕,咕咕咕……”
没等刘子明暴起,雾气中传来了一短三长的鸟鸣声,旋即,一名身着羌人服饰的汉子已猫着腰从雾气里窜了出来,几步便纵到了刘子明的身前,压低着嗓音汇报道:“明哥,已探清了,前头三里处乃是麻刺部营地,人不少,看那架势,五千人该是有的。”
“嗯。”
刘子明面皮子抽了抽,闷声闷气地吭了一声,并没有旁的表示,而是转头望了望麻刺部落营地所在的方位,尽管因着雾气的阻隔,他其实啥也看不到,可眼神里还是不由地流露出了丝怜悯与同情之色。
“明哥,该走了,殿下还等着呢。”
那名前来汇报的唐军哨探见刘子明半晌没反应,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这便轻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嗯。”
刘子明还是没多言,依旧是闷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回他没再多耽搁,有些子不太情愿地站了起来,最后望了眼麻刺部落营地所在的方位,而后低着头便往山脚下大步行了去,须臾,一阵马蹄声便在雾气里闷闷地响了起来……
深秋的日头起得迟,辰时都已过了,秋日方才在地平线上探出了个头来,一缕缕金灿灿的光芒如同利剑般扫荡着晨间的迷雾,几乎是瞬息之间,天地便已是一片清明,屹立在高/岗上的周王李显那高大的身形在这等清明中自是更显魁梧了几分,纵马赶来的刘子明等人大老远便看了个分明,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加速冲上了高/岗,各自滚鞍下了马。
“禀殿下,已发现麻刺部落营地,人数约五千,就在前方五里处,请殿下明示。”
刘子明几个大步抢到李显身前,单膝点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好,传孤之令,全军出击!”
李显面色坚毅地点了下头,一挥手,高声下达了出击令,自有侍候在身边的传令兵纵马从另一侧冲下高/岗,自去营地里传达将令不提。
“殿下……”
传令兵去后,刘子明的腮帮子抽搐了几下之后,一咬牙,壮着胆唤了一声,似欲进言,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失去了勇气,黝黑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红晕,憋得连耳根都红得似欲滴血一般。
“嗯?”
李显狐疑地扫了刘子明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略带一丝不满地轻吭了一声。
“殿下,末将等愿为您征战四方,只是,只是那些部落……”
这一见李显面带不悦之色,刘子明立马有些慌了神,一头跪倒在地,嘶嘶艾艾地述说着。
后遗症终于还是来了!刘子明话说说得含含糊糊地,可李显一听便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五天打了八仗,除了前两仗是正面击溃吐蕃大军之外,其余六仗全都是围剿吐蕃各族部落,所过之处,敢反抗者自然是一律抹杀干净,便是降者也没能落得个好,青壮一律斩杀,部落里的牛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杀光,只给各被围剿的部落留下些无依无靠的妇孺老幼,所作所为简直跟蝗虫过境一般,着实是残忍了些,开始还好,可这等仗打得多了之后,军中的怨言也开始多了起来,只是碍于李显的身份,无人敢当面提起罢了,可作战时的消极情绪却是愈发浓了不老少。
“子明可是觉得本王残暴不仁么?”
李显虽已明了刘子明想要说些甚子,但却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只是微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殿下,末将不敢,只是,只是民众无辜,妄杀不祥,末将恳请殿下三思。”
这一听李显如此问法,刘子明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煞白着脸,磕了个头,呐呐地出言进谏道。
“嗯,尔等也是这般以为么?”
李显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驳斥刘子明的妄言,而是扫了眼其余哨探,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我等不敢,刘队正心善,冲撞了殿下,恳请殿下念其忠心,就饶了刘队正这一遭罢。”
刘子明从军时间虽不长,可为人宽厚耿直,对手下一向爱护有加,深得一众军士之心,此际见李显面色阴冷,众人生恐李显责罚于其,全都跪倒在地,纷纷出言为刘子明缓颊不已。
“尔等都起来罢,等打完了这一仗,孤自会给尔等一个交代,去罢!”
众人虽都言不敢,可闪烁的眼神却分明是对李显这等赶尽杀绝的举措极不以为然,只是不敢明说罢了,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又岂会看不出来,然则李显却并不在意,也没多作解释,只是面色平静地摆了下手,吩咐了一声之后,也没管众人是怎个反应,大步便行下了高/岗,翻身上了马背,一踢马腹,纵马便冲向了已列好了阵型的己方军阵……
天刚放亮,原本死气沉沉的麻刺部落营地便渐渐苏醒了过来,一群群的孩童在营地里嬉闹地跑来跑去,大多数的妇女则忙着挤牛羊之奶,可青壮们却不似平常那般赶着牛羊去放牧,而是匆匆地收拾着各种家什,一派准备迁移前的忙碌——秋天本是牛羊马匹长膘准备过冬的季节,实不宜行迁徙之事,否则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家畜的生长,这一冬的损失怕是要大了去了的,奈何不走不行啊,只因这几天附近草原上都在流传着唐军大开杀戒的流言,为了安全起见,麻刺部落不得不早做打算。
“呜呜呜……”
麻刺部落的动作不能说不麻利,奈何却都只是白费力气罢了,没等部落众人忙完准备工作,就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颤,旋即便见里许外的一道低矮山梁处涌出了无数的唐军骑兵,火红的战旗、雪亮的刀锋交织成一幅地狱杀戮图景,人马未至,杀气已冲天而起。
乱了,全乱了,麻刺部落虽是附近一带最大的羌人部落,能战之士足足两千,可面对着装备精良的唐军精骑,却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哪堪一战,纵使有些敢斗的猛士拼死冲出大营,试图阻拦一下唐军的冲锋,可转瞬间便已淹没在如潮般的唐军阵中,连个浪花都不曾激起,仅仅只是一个冲锋而已,麻刺部落大营便已被唐军击破,敢反抗者尽皆死于乱刀之下,除了些腿快的逃了之外,全部落都落入了唐军手中,便是连头人乌纥提也没能逃出生天,战后即被几名凶神恶煞的唐军步卒押解着送到了李显的面前。
“跪下!”
麻刺部落在大非川一战中可是站在了唐军的对立面上,一众大唐军士对其头人自是毫无客气可言,不等乌纥提有所动作,一名唐军伙长便已怒斥了一声,抬脚一踹,正中乌纥提的脚弯,生生将其踹了个大马趴,如一条死狗般地伏在了李显的马前。
“天朝军爷饶命,天朝军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