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听闻礼部已有了人选,说是左金吾卫将军裴居道之女裴灵铃八字极贵,与太子颇合,乃天成之佳偶,崇俨对此可有甚看法么,嗯?”武后似乎已不再计较明崇俨欺君罔上之事,话锋再次一转,谈起了太子的婚事。
“这个……,请恕微臣直言,这其中怕是另有蹊跷才对。”明崇俨心神未宁,本不想再多事端,可一见到武后期许的目光,却又改了主意,略一沉吟之后,给出了个令人有些个毛骨悚然的推断。
“哦?此话怎讲?”武后并没有点评明崇俨的推断,而是鼓励地笑了笑,接着追问了一句道。
“娘娘明鉴,微臣以为礼部此番办事效率未免太高了些,往日里从没见那群龌龊官员如此用心过,再者,裴将军一向亲近娘娘,与太子那头似并不融洽,礼部那头竟提议其女为太子妃,若非别有用心,怕是难以解释得通。”既然已起了个头,明崇俨索性一横心,将所思所虑一一道了出来。
“嗯,那依你看来,此事是何人所为,其用心又是如何?”武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抛出了个问题来。
“微臣不敢妄断何人主谋,然,究其用心不外四个字——借刀杀人!”明崇俨原本想说此事是李显主谋,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毕竟他先前图谋赵琼已是跟李显结了死仇,此时直接说出李显的名字,难保不被武后当成挟嫌报复,索性含糊其辞了一把,不过么,对于此举背后的用心倒是说得极为的肯定,隐隐约约地将矛头对准了李显。
“借刀杀人?呵,崇俨只说对了一半,说是‘卞庄刺虎’更为妥当些罢。”武后显然看得远比明崇俨更深远一些,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派随意状地出言纠正道。
“啊,这……”
明崇俨能为武后看重,自非寻常之辈,略一寻思,登时便冒出了满头的大汗,迟疑着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依你看来,本宫当如何应对放好?”
这一见明崇俨如此快便能领悟到事态的严峻性,武后眼中的欣赏之意登时便更浓了几分,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来,款款地行到了明崇俨的身前,淡淡地笑着问道。
这问题显然不是那么好答的,饶是明崇俨聪慧过人,一时半会也不敢轻易给出个答案,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默默地思索了良久之后,这才谨慎无比地回答道:“兹体事大,微臣实不敢妄言,或许将计就计不失为良策。”
“嗯,知我心者,崇俨也,本宫……”武后显然极为赞许明崇俨的计策,微笑着抬手便要击掌以示嘉奖,然则,或许是不小心之故,手抬起之时,挂到了水袖,身体瞬间便失去了平衡,一声惊呼之下,人已向明崇俨身上倒了去。
“娘、娘娘,微臣,微臣……”
以明崇俨的身手,要想躲过武后的“投怀送抱”自是轻而易举之事,哪怕是要出手扶住武后的胳膊,也不算难事,可明崇俨却没有动,任凭武后一跤便跌进了怀中,感受着武后身上传来的惊人弹性,明崇俨的身子瞬间为之一僵,结结巴巴地不知在说些啥子了,而武后似乎没有听到明崇俨的叨咕声,只是软软地依偎在明崇俨的胸膛上,一时间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二百三十章灭火
咸亨二年四月二十三日,高宗下诏为太子选秀女,以立太子妃,朝野哄传方起,礼部便即上了表奏,言及左金吾卫将军裴居道之女裴灵铃八字极贵,与太子颇合,乃天成之佳偶,帝闻之,召裴氏女觐见,见其温婉大方,容貌殊佳,大喜,遂成定议,召太子即刻赴东都行大婚之礼,并令潞王李贤随行,着黄门侍郎张文瓘为京师留守。太子上本对曰:关中大旱方过,百废待兴,不忍稍离,请求婚事暂缓。帝嘉许之,然,固请,太子推辞不得,只能率在京诸臣工起行,匆匆赶赴东都,帝令英王李显并殷王李旭轮主持郊迎事宜。
郊迎的事儿这一世李显参与过不少回了,可说到主持大局么,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呢,前世乃至后世这等迎来送往的事情李显却是干了不知多少回了,自是驾轻就熟得很,信手拈来,随便操持几下,便将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一张计划表送到了礼部,哪怕是再挑剔的官吏们,也找不出点滴的瑕疵来,而今万事俱备,就等着太子的到来了。
郊迎事宜李显可以信手为之,具体事务也可放手让下头的官员们去忙乎,至于暗中的各种准备工作,也自有林虎等人去紧锣密鼓地捣鼓着,可有件事却是没人能代劳得了的,那便是会情人,偏偏就是这事儿让李显头疼了——自打回到洛阳都已是五天了,派人往赵琼处也送去了几封信,居然全都如泥牛入海一般,连个响动都没有,别说约会了,便是连只言片语的回信都不见踪影,这等怪事一出,可把李显给纳闷坏了,愣是搞不明白究竟是出了啥状况来着。
美人儿变心了?不可能!哪怕是太阳从西边升起,赵琼也断不可能移情别恋,这个自信李显还是有的,如此一来,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美人儿生气了,十有八九跟明月公主的到来有关,再不然,便是对婚期的遥遥无期感到不满了,甭管是哪种可能性,李显都只有一个选择,灭火,赶紧灭火去!
后院起火可不是小事,尽管不致有跪搓衣板的危险,也不太可能就此“倒了葡萄架”,然则“冷战”显然也不是啥好玩的事儿,这火必须赶紧灭了才行,问题是该如何灭却是件甚有讲究的事儿,直接摆驾赵府?得,那不叫灭火,而是火上浇油,姑且不说引人非议之类的风险,就赵琼那小性子,保管会认定李显这是要以势压人,这么一整,闹不好葡萄架还真就要倒了,很显然,此路不通,既如此,李显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你不来,咱去,明的不行,暗的总该可以了罢,于是乎,趁着夜幕刚落,李显同志一横心,换了身便装,谁也没带便偷偷溜出王府,目标明确地杀奔赵府而去了……
酉时一刻,天已是彻底地黑了下来,一轮残月斜挂天际,将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树影斑驳中,庭院里一派凄冷,正如赵琼此刻的心一般,纷杂的思绪在脑海里纠葛成了一团乱麻,莫名的酸楚在心中萦绕,人便愣愣地立成了窗前的一尊塑像。
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在赵琼的心里头交织纠缠,如同一条条绳索般将心绞得酸痛无比,尽管明知道她不该怪李显移情,毕竟皇子绝不可能只有一位妃子,同样的,她似乎也没有立场去责怪,哪怕两心相许,可毕竟尚未定亲,名义大份全无,凭甚子去怪罪于人,然则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却又是另一回事,赵琼无法,也无力去驱除心头那片乌云,想到情深处,泪水不知不觉地便顺着白玉无瑕般的脸庞流淌了下来,肆意而又汹涌。
“咯吱。”
厢房的门轻轻地一响,一身青裙的小丫头紫鹃从门外行了进来,面色黯然地看了看赵琼的背影,微叹了口气,将左手持着的灯笼吹熄,随手搁在了墙边,而后缓步走到一张几子前,将右手拎着的一个精巧食盒搁在了几子上,手脚麻利地打开盒子,将三样小菜连同一碗白粥依次摆好,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赵琼的身后,咬了咬红唇,轻轻地唤了声道:“小姐,您用些粥罢,奴婢特意让人给您整了些凉拌黄瓜,正脆着呢,您就多少用些罢。”
“放着罢。”
赵琼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语音嘶哑而又明显地带着丝丝的颤音。
“小姐,您……,哼,都怪那骚狐狸,没脸没皮地死不要脸,殿下也真是的,啥人都往回带……”紫鹃这些日子为了哄骗赵琼用膳,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别的不说,光是今日的晚膳都已热了两回了,这一听赵琼又是如此说法,登时便急了,这一急之下,口便没了遮拦,啥话都敢往外冒。
“紫鹃!”赵琼心里正烦着,实在是不愿听紫鹃提起明月公主的事情,忍不住转过了头,不悦地喝斥了一声,可一见到紫鹃那张委屈的小脸,心却又软了,不忍心再出言责怪,这便咬了咬唇,叹了口气道:“去拿壶女儿红来罢。”
“小姐……”
一听素来不喜酒的自家小姐要喝酒,紫鹃登时便吓了一大跳,眼瞪得浑圆,张嘴便要出言劝解一番。
“去罢,这粥待会一并用了也就是了。”
不等紫鹃将话说完,赵琼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了一句道。
“啊,是。”
紫鹃吧咂了一下嘴唇,见赵琼面色不愉,自不敢再多言,只能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提起墙边的灯笼,就着几子上的油灯点亮了之后,推门摸黑行了出去。
“唉……”
望着紫鹃远去的小身影,赵琼默立了良久,而后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转身再次向窗外看去,可人才刚转回了身来,登时便僵住,旋即,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地抖个不停,只因窗外不知何时竟已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除了李显之外,更有何人!
“你……”
惊喜、委屈、讶异、羞涩等等诸般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赵琼整个人都痴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面对李显方好。
“真是个傻丫头!”
望着赵琼那张明显憔悴了不老少的脸庞,李显心疼的不行,一抬脚,也没怎么作势,人已从敞开的窗子闪身进了房中,毫不客气地一把将赵琼拥进了怀中,爱怜地骂了一声。
“啊……”
赵琼显然没想到李显来得如此之快,动作竟如此之猛烈,还没回过神来,便已被李显身上那浓烈的男子气息冲得个头晕目眩,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待要挣扎,哪能挣得动李显的环抱,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害羞无比地将头埋在了李显的胸前,银牙轻咬着红唇,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的。
言语?不需要!李显虽不怎么擅长情事,可却知晓行动比所有的言语都更为有力,感受着怀中玉人儿那惊人的弹性,李显也不禁有些酒醉后的微醺,情不自禁地加了一把力,将赵琼紧紧地抱在了胸前。
“咣当!”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二人沉迷于相拥的激情中之际,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突然响了起来,登时便将二人从迷醉状态里惊醒了过来,各自侧脸一看,却见小丫头紫鹃目瞪口呆地站在厢房门口,脚边满是酒坛子的碎片,残酒四下流淌,酒香阵阵。
“小姐,你,你们……啊,奴婢啥都没看见,没看见,真的!”
这一看清抱着赵琼的人是李显,紫鹃立马便醒过了神来,先是惊呼了一声,而后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了小嘴,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吐了吐小香舌,做了个鬼脸,贼笑兮兮地出言打趣了起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