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邈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之际,一声焦躁的断喝声突然在高邈的身后响了起来,登时便惊得高邈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转头看将过去,这才发现一身风尘的李显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不远处。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
一见来人是李显,高邈立马便惊喜地叫了起来。
“说,情形究竟如何了?都生了么?”
李显心挂着三位飞人的安危,又怎有耐心去听高邈的废话,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打断了其那些个无甚营养的啰嗦,微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道。
“没,还没呢,可也快了,稳婆说了,一切都好,估摸着就在这个把时辰就该生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先谁后,奴婢也正等着内里的消息呢。”
李显是主子,他可以不耐烦,高邈却是不敢有甚小心思,这便紧赶着将实情禀报了出来。
“嗯,那就好。”
为了三位夫人的顺利生产,李显可是专程化大价钱从关中请来了六名极富经验的稳婆,各项生产所应准备的物事也是早就备齐了的,按说应该出不了甚乱子,可这时代不比后世,生孩子乃是过鬼门关一般的事儿,真不好说会不会出甚岔子,只是到了这个份上,李显便是再担心也无用,除了等待之外,却也没旁的事好做,这便随口应了一声,也不去更衣沐浴,就这么一身狼藉地站在了院子中,神情不甚宁静地观望着院子里一并排开的三间产房。
生孩子的疼那可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真有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这不,李显刚到不多会,先是正中的王妃赵琼第一个哭喊了起来,紧接着,有若传染一般,左右两边的明月公主与嫣红也尽皆狂嚎了开来,音量一浪高过一浪,光是听着便令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饶是李显一向沉稳,到了此时,那也一样紧张得面色都有些子发青了,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如同打鼓一般。
怎么还没生下来?这帮稳婆都是做甚吃的!耳听着三间产房里嘶吼声凄厉地响个不停,李显当真急得直欲跳脚,尽管明知道生孩子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可李显还是忍不住有种骂娘的冲动,好在城府深,这才没弄出甚失态的举止来,只是一双眼中的焦虑之色却是浓得惊人至极。
“啊……”
就在李显等得心急欲狂至极,左边明月公主房中一声高分贝的惨嚎声响到半截,却又戛然而止了,登时便刺激得李显猛然一个哆嗦,心跳加速之下,竟失态地冲向了产房,试图进内里去瞧个究竟。
“殿下,请留步!”
李显的动作虽快,奈何把守在产房前的一众丫鬟老妈子们早就料到了李显的冲动,不等李显靠近房门,一众人等已是拥上了前去,生生拦住了李显的去路。
“孤……”
李显前后两世都当过爹,自是知晓产房里有着甚多的忌讳在,丈夫不入产房便是其中的一条,姑且不论这些忌讳合不合理,可约定成俗的事儿却是不好违反了去,若不然,纵使于产妇的身体健康并无不妥,可却极易引起产妇的心理变化,万一要是落下个心理病根,那后果可就不太妙了的,故此,此际尽管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再行强闯,嘴巴张了张,待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直急得汗都淌了下来。
“啊……”
没等李显说出个所以然来,正中产房里又是一声嘎然而至的惨嚎声起,登时令李显的心神跟着又是一颤,顾不得理会左边这群丫鬟老妈子们,一跺脚,人已向正中产房冲了过去,结果么,自是不出意料地再次被人拦了下来,可把李显给郁闷得脸都有些子绿了,偏生又无可奈何,只好搓着手在原地打着转转。
“哇哇……”
或许是青天有眼,不忍心让李显等待过久,不多会,先是明月公主房中响起了一阵洪亮的儿啼声,紧接着,赵琼房里也跟着响了起来,两个小家伙一唱一和地哭个没完,那声音谈不上有多悦耳,可听在李显耳中,却是有若仙乐一般动听,嘴不由地便裂到了耳根上,正兴奋无比间,嫣红房里的小家伙也跟着凑起了趣来,当真给李显上演了一回童音三重奏。
“殿下,大喜了,明妃娘娘母子平安!”
“殿下,恭喜了,王妃娘娘母子平安!”
“殿下,奴婢给你贺喜了,王媵(嫣红本姓王,受封为媵)母子平安!”
……
没等李显乐呵个够,就见三名中年产婆从三间房中先后冲了出来,一迭声地向李显报着喜。
“哈哈哈……,好,好!赏,高邈,打赏,人人双份!”
李显本人虽对生男生女无甚太多的所谓,不过么,能生儿子自然更开心上一些,这一听三位夫人都如此争气,心里头自是别提有多得意了,笑将起来自是格外的豪爽,这打赏起来么,自也就格外的慷慨,登时便令满院子的丫鬟老妈子们全都兴奋得雀跃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五年发展纲要
“参见殿下!”
值此三位女主人临盆之际,整个大都督府上下尽皆乱成了一锅粥,可张柬之却是并不为所动,兀自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书房里,埋首于公文之间,纵使是下人们前来禀报三位麟儿降生的大好消息,也没见张柬之有甚反应,直到见着盥洗一新的李显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无甚表情地见过了礼。
“先生请坐罢,呵呵,孤今日可是高兴坏了,哈哈哈……”
一家伙得了三个儿子,李显自是得意得紧,也没去注意张柬之的表情,哈哈大笑着便走到上首的几子后头端坐了下来。
“殿下喜得三子,确实可喜可贺。”
张柬之饶有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口中说着道贺之语,可那木讷的表情怎么看也看不出半分贺喜的样子,登时便令李显为之一愣。
“先生似乎有心事?”
这一见张柬之这话说得有些子蹊跷,李显眉头微微一扬,狐疑地看了张柬之一眼,试探着问道。
“殿下有后,社稷也算是有所托了,张某又怎敢不贺之。”
张柬之虽生性刻板,可却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辈,自是知晓有些话在李显面前不能说得太明,也就只能是含糊地点了一句道。
嗯?敢情是这事儿,呵呵,还真难为了这老夫子!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便已知张柬之要说的究竟是甚子,左右不过就是立储之事罢了,对此,李显却是早便已有些定夺——有过后世经历的李显好歹也算是通读过不少的史书,又怎会不知道帝位争夺的残酷与艰难,别的不说,光是开唐以来拢共立过六位太子,除了高宗本人算是捡便宜上了位之外,剩下的李建成、李承乾、李忠、李弘尽皆不得好死,至于现任太子李贤么,也断然逃过临头的一刀,这等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李显自不可能视而不见,早在当初决心与武后争一高下之际,李显便已想好了自个儿上位后该如何处理此事的办法,只是此事尚不到说破的时候,哪怕是面对着张柬之这么个绝对心腹,李显也不愿多言,这便笑着打了个哈哈道:“先生所虑甚是,孩子们都还小,过些年再看看也好。”
“殿下圣明!”
张柬之乃是智者,自然清楚这等立储的事情只能是点到即止,这一见李显不想多谈此事,自也不会再纠缠不清,这便恭敬地称颂了一句,也不再多言,走到原位端坐了下来,摆出一派恭听李显训示之状。
“好叫先生得知,北部诸部族皆已重新编排完毕,各项事宜进展喜人啊,待得来年,南部诸部族只怕全都要坐不住了。”
张柬之这等恭敬的架势一出,李显不禁有些头疼,奈何时机未到,李显是绝不愿将立储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的,也就只能是打着哈哈地转开了话题。
“启禀殿下,五年计划已尽皆编制完毕,请殿下过目。”
张柬之一听李显这没话找话的言语,又怎会不明白李显的用意何在,却也不出言点破,而是拿起了几子上的一大叠公文,双手捧着,行到了李显身前。
“哦?好,孤这就看看!”
李显做事素来重视计划,自打降服了河西诸部族之后,便已下令由张柬之领衔的一众王府文书们开始按五年为期编制发展纲要计划书,原本给出的期限是三个月,却没想到方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张柬之便已将计划书整了出来,颇觉意外之余,也不禁为之欣喜不已,这便紧赶着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厚厚的计划书,细细地阅读了起来,只是看着看着,李显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起来,倒不是这计划书有甚不妥之处,实际上,这计划书的纲要本就出自李显的手臂,张柬之等人只是将其细化下去罢了,可就这么一细化,问题就出来了,一个字——钱!
李显规划中的河西不光要振兴经济,更要加强武备,以为攻伐吐蕃之用,这两者间,前者是基础,后者则是战略目标之一,在李显的设想中,两者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问题是要想达成李显的设想,时间却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倘若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的话,这两者本可顺理成章地衔接起来,奈何李显就只给出了五年的时间,纵使河西经济发展再迅速,那也难以支撑得起李显的雄心宏图,如此一来,钱便成了个大麻烦,按张柬之的算法,资金缺口高达六百万贯之多,那还是充分考虑到“邓记商号”的盈利能力的情况下,所差之额已是难有补足之处了的。
哪怕一文钱之差都可能难倒英雄汉,更别说这缺口有着六百万贯之多了,偏生李显在制定战略目标时,还真没怎么细想过缺钱的问题,毕竟其手下的“邓记商号”乃是天下第一大商号,盈利能力极强,说李显是富可敌国也绝不为过,可此时一看所需的资金居有然如此之多,李显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竟半晌而无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