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2 / 2)

盛唐风流 凤鸣岐山 3916 字 9天前

东宫属官地位倒也算不低,只是比起朝臣来,却是要低了不少,以林明度的资历而论,到东宫任职显然是有些屈了,高宗自个儿都有些子看不过眼,可又不好说武后的不是,这便将问题抛给了李显。

“父皇明鉴,据儿臣所知,吏部侍郎苏起方才告了丁忧,手续虽尚未办妥,可缺却已是出了,依林明度之才,任之绰绰有余,儿臣恳请父皇恩准。”

东宫属官除了寥寥几位之外,基本上都不够上朝之资格,而那些位子如今早已是都有了人,压根儿就腾不出位置来,很显然,李显要林明度归来的目的,便是要其上朝参政,以壮声势,自是不肯同意武后之安排,这便甚是诚恳地出言请求道。

“如此……,那就暂定也好,不行将来再调整也成,回头朕便令吏部发了调函。”

高宗偷眼看了看武后的脸色,见武后只是眉头微皱,却并未出言反对,这便沉吟着答应了李显的要求。

“父皇圣明,儿臣告退!”

事情能这般解决了去,虽达不到预先的设定,可多少也能算是有所得,李显自也就懒得再多计较,这便称颂了一声,出言请辞道。

“嗯,去罢。”

这一见李显并没有再提出甚旁的要求,高宗暗自松了口大气,唯恐夜长梦多,自是不会多挽留李显,只是点了下头,一摆手,示意李显自去不提。

“媚娘,这些年来,朕的病始终不见大好,全都是靠你一人支撑朝局,实是辛苦了,朕颇为过意不去,唔,显儿颇具英才,只是这脾气却……,罢了,媚娘你就多担待些罢。”

李显虽是已去,高宗却并未就此松懈下来,只因武后尚委屈地端坐在一旁,那等哀怨之状生生令高宗的心都不禁为之一抽,斥责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哪怕明知此事的根由其实是在武后的身上,却也只能故作不知,没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甚是委婉地劝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臣妾自当全力辅佐显儿成才,断不敢负了陛下之重托。”

武后省时度势之下,认定此番之事的结局已是难改,自是不愿再在高宗面前失分,这便款款地起了身,朝着高宗便是一福,甚是诚恳地回答道。

“嗯,媚娘能这般想便好,朕无忧也。”

明知道武后此言口不应心,可高宗却也没得奈何,只能是好生嘉许道。

“陛下,臣妾突然想大明宫了,一离京师已是多年,臣妾思乡矣。”

先前的事情既已揭过,武后自也不愿再多纠缠,起了身之后,便即脸显哀婉之色地进言道。

“嗯?”

高宗显然没料到武后会在此时提起要回长安的事儿,竟自反应不过来,就此愣在了当场……

第六百五十三章相位之争(一)

仪凤二年十月初三,帝下诏为波斯复国一事出河西军两万,由河西副都督林成斌为帅,萧三郎副之,令太子李显总揽出征事宜;十月初五,帝下诏归京,太子并群臣从之,留洛阳府尹骆宾王为东都留守,十月二十八日,帝进大明宫,后随之,独留太子于皇城,由是,政分两端,出自东宫为谕令,出自大明宫为懿令,音虽相近,意却大不相同,好在双方似乎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交叉令谕之事甚少发生,大体上来说,李显关注的是各州的农、林之事,而武后则瞩目于各州的财税、刑罚诸般事宜,彼此间保持着种默契的对峙之格局,帝心遂安,不再关注朝局,一心只在大明宫中将养病弱之龙体。

两强对峙的政治格局下,和平从来都不会是主旋律,争斗方是根本之核心,朝局方才平静没多久,仪凤三年的正月方过,侍御史李適便一本将中书令李敬玄给参了,罪名是纵子为恶,横行乡里,后闻之怒,召李敬玄入大明宫责问,李敬玄呐呐不能言,后怒,贬其为虞州刺史,着有司收押其为恶之诸子,中书令之职遂缺,后阴令贾朝隐等人上本,荐刑部尚书武承嗣为之,消息传出,李显震怒,急招张柬之、狄仁杰二心腹重臣入东宫商议对策。

“都说说罢,此事当何如之?”

李显很恼火,还不是一般的恼火,在他看来,武承嗣不过猪狗一般的东西,居然也妄想入主中书省,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别说任中书令了,便是他如今所担当的刑部尚书都是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压根儿就是餐位素食,除了拍武后的马屁之外,屁的本事都没有,真要是让他当上了宰辅,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然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更深层次的缘由在于如今政事堂的形势极为的微妙,李显实不敢掉以轻心。

政事堂现有的七大宰相中,越王李贞就不消说了,那绝对是个枭雄之辈,断不是李显能指使得动的,不可能指望再像上抓住其把柄,而贾朝隐则是武后一党的铁杆中坚,再算上日渐倒向武后一边的薛元超,剩下的裴行俭、戴志德、郝处俊、裴炎这四人与李显关系倒是都不错,可问题是这四人无一是李显的嫡系心腹,也不是李显能轻易指使得了的,若是真让武承嗣上了位,那后果怕是不堪得紧了些,出自李显之手的谕令再要想顺利通过,怕是没了可能,故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李显都绝对不会同意让武承嗣入政事堂任事,更别说让其担当专管拟诏的中书令一职了的。

“殿下莫急,依某看来,此事尚不到定论之时,除我等各自努力外,关键还在两人身上,其一么,便是陛下之心意,至于其二,则是在郝相之态度,若是郝侍中能封回娘娘的懿旨,此事尚大有可为之处。”

形势虽严峻非常,可张柬之却并急躁,手捋着胸前的长须,慢条斯理地分析了一番,指出了应对的关键之所在。

“孟将(张柬之的字)兄所言甚是,关键的关键还在郝侍中肯出面封回懿旨,若不然,事情恐将棘手矣。”

狄仁杰同样看出了事情的关键处,只是他并没有抢着回话,而是等张柬之说完了之后,方才着重地点了一句道。

“嗯,本宫亦作如此想,只是郝相素性耿直,非轻易可以交道者,本宫固然会去一试,却乏十足之把握,至于父皇那头么,现如今本宫便是要见其一面都难,不到最后关头,本宫暂时不想将此事捅将上去,而今之计,本宫以为还是该着落在自身努力上,唔,这么说罢,本宫打算推出狄公为人选,与之打擂台,不知狄公可敢为否?”

李显本就擅谋,狄、张二人能想得到的,他自然也能,不过么,对此,李显却是另有看法,并不以为如此行了去,便可确保无虞,这便另辟蹊径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唔,如此确也使得,怀英老弟资历是够了,能力也不差,任宰辅倒也可行,至不济也能将水搅浑了去,大明宫那头也未见得一准能占到便宜!”

李显此举摆明了是要与武后打擂台,风险自是有的,然则在张柬之看来,却也大不到哪去,这便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率先出言赞同道。

“多谢殿下抬爱,若出私心,微臣自是乐于从命,然,此时尚未到微臣入政事堂之时机,强自为之,恐遭圣忌,反倒不美,不过,微臣倒是有一人选,或可抑制大明宫之野心。”

宰辅之位乃朝臣所能升至的最高地位,但凡为臣者,没谁不想爬将上去的,狄仁杰自也不例外,然则他并未被此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晕了头脑,而是语出诚恳地解说了一番,委婉而又坚决地拒绝了李显的提议。

“哦?狄公有何人要荐么?且说来与本宫听听。”

李显之所以抬出狄仁杰去竞争中书令一职,自是有着几分的把握在,尽管不算太高,可若是运作得当的话,还是有着一定的希望的,倘若狄仁杰真能入主中书省,对李显的帮助之大,自是不消说了的,只是狄仁杰既是不愿,李显自也不好强求,这便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此人如何?”

狄仁杰并没有将所荐之人的名讳道将出来,而是蘸了下面前茶碗里的茶水,手伸得笔直,在李显的面前写上了个人名。

“好计!此策可行!”

张柬之不愧是智谋之辈,只扫了眼人名,立马猜透了狄仁杰此议背后的涵义之所在,不等李显表态,他便已是击节叫好了起来。

“唔,也罢,就算便宜了那厮好了,本宫这就办了去,其余诸事就烦劳二位先生多多费心了。”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尽管狄、张二人都不曾将整体计划说出,李显却已彻底了然于心,但却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在心中将各种应对之策细细地比较了一番之后,这才有些不甚情愿地点了头,丢下了句交待,便即起了身,自行摆驾出宫去了……

武后谋求中书令一职之事尽管尚未在明面上展开,可消息灵通之辈却是大多已然知晓,事关朝堂格局之骤变,关心的自不仅有东宫一方,越王李贞同样对此头疼万分,不为别的,只因真要是武承嗣再入了政事堂,武后那头便已能握有三票,李贞的重要性无疑便要遭到彻底地削弱,至少是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以超然的态度面对武后与李显之间的争夺,而这,显然不是李贞乐意见到的局面,故此,一得到消息,他连轮值的政事堂的差使都顾不上,请了个病假,便即匆匆赶回了自家王府,将陈无霜与裴守德两位心腹急招了来,紧赶着便议上了。

“……,消息便是这般,都说说罢,此事孤该如何自处?”

李贞在外人眼中,永远是稳若泰山一般的形象,可在陈、裴两位心腹面前,他却是懒得伪装,气色黯然地将所得之消息复述了一番之后,便即阴沉着脸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小婿以为武承嗣其人无论德才与资历,皆非中书令之佳选,东宫那头对此必有反弹,我等暗中推波助澜一番,叫此事黄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陈、裴二人一听消息如此,自是皆暗感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裴守德率先开了口。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此策孤不是没想过,惜乎难成,而今大明宫中那位既有临朝之权,又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手下也不乏摇旗呐喊之辈,真要强行为之,东宫那头怕也难有大作为可言,此议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