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末将……”
刘子明当了李显多年的亲卫统领,一向皮得很,满亲卫军里,最没规矩的就属他刘子明了,这会儿被李显当面揭了老底,脸不由地便红了,尴尬万分地不知说啥才是了的。
“罢了,在本宫面前只管轻松些好了。”
李显打趣了刘子明一句之后,倒也没揪着不放,哈哈大笑着挥手示意刘子明不必紧张。
“嘿嘿,还是殿下体贴俺,可怜俺子明如今领着兵,不装点样子出来,下头那帮小子还不反了天去。”
被李显这么一说,刘子明腆着脸嘿嘿一笑,原形立马毕露无遗。
“哦?哈哈哈……,本宫好久不曾这么畅快过了,来,与本宫说说,前方的战事究竟都如何了?”
李显被刘子明的皮态逗得哈哈大笑不已,好一通子畅笑之后,这才问起了正事。
“回殿下话,自打我军于苏尔汉河谷全歼敌十五万大军之后,挥军直下四十余城,势如破竹,几无一丝一毫之抵抗,至五月初便已光复波斯全境,六月初,大食军麋集于边境,但并未越境作战,反倒是派了使者前来试探,说是有一使节团要到长安与我大唐媾和,林大将军与末将等商议过后,认为其中或有诚意,便派了末将率部护送该使节团进京,这一路行来倒也顺利,并无丝毫之波折。”
一谈到正事,刘子明可就不敢再皮了,面色一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叙述了一番。
“嗯,前方能稳得住否?”
李显并未点评刘子明所言,而是静静地思索了片刻,这才接着往下问道。
“攻,恐有碍难,守则必稳,我部连番大胜之下,士气正旺,又有王将军所遣之援兵八千相助,敌便是倾巢来攻,也断然胜得我军!”
说起前线事态,刘子明的信心可谓是满满得很,毫不犹豫地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嗯,子明一路鞍马劳顿,就先下去歇息罢,今晚本宫设宴为你接风。”
李显没再多问,只是笑着挥了下手,将刘子明屏退了去,他自己却是就此陷入了沉思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李显在东宫书房里沉思不已,却说越王府里,李贞也正召集着众心腹商议着大食使节团来访一事。
“无霜、守德,事情你们该都已是知晓了,孤也就不多言了,说说看,对此可有甚计议否?”
蔡州一案早已落了幕,可李贞的心绪却始终未曾真正平复下来,只因所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些,纵使李贞的神经再坚韧,也有些子承受不住,大病了数日,方才刚刚痊愈,脸色却依旧不是太好,若非隐约看到大食使节团的到来有些蹊跷可供操持,他也不会有心聚众商议。
“王爷,小婿以为此番正是我方趁势而为之良机也,只消操作得当,管教太子那厮吃不了兜着走!”
在越王府一系中,裴守德原本一向与陈无霜齐名,又因着是越王女婿之缘故,向以王府第一谋士而自居,可自打几番出谋不利之后,地位已是每况愈下,正自急欲挽回此等不利之情形,加之自忖已看清了战和迷雾背后的“真相”,自不愿再被陈无霜抢了风头,紧赶着便抢先应答出了自个儿的判断。
“嗯,接着说。”
李贞的本意便是要借机阴李显一把,自然不会看不到蹊跷之所在,唯一不确定的只是这个黑手该如何下方妥罢了,对裴守德的判断,自不会有甚异议。
“王爷明鉴,如今战和之争之所以大起,无外乎是娘娘与太子在角力罢了,于社稷来说,和本该是最有利之选择,可于天家而论,战却是该当之事,区别便在‘兵权’二字上,娘娘此番作为,根本之目的便是要削太子手中的兵权,一旦能成,太子那厮将无所能恃也,不过板上鱼肉罢,随时都可下刀矣,如今之关键便在和议由何人主导上,若是小婿料得不差的话,娘娘与太子必将为和议之人选争持不下,王爷何不趁势而上,将和议之权牢牢握于手中,到那时,战、和还不是王爷说了算。”
一见李贞默认了自己的判断,裴守德可就来了精神,紧赶着将自个儿的见解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唔……,无霜怎么看?”
李贞心中原本打的便是这么个主意,也有着一定的把握在,毕竟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份,满朝文武中,能与其相提并论者,本就无几,他若是出面争议和之权,旁人原就很难否决了去,再加上武后那头的顺水推舟,李显就算再如何坚持,在朝议上也断然取得甚优势,当然了,想是这么想的,真要这么做了去,李贞还是不免有些疑虑在心,只因李显可不是甚好相与之辈,万一要是突出甚奇兵的话,闹不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不敢轻易便下了决断,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将问题抛给了沉默不语的陈无霜。
“回王爷的话,某以为守德兄分析得确是不差,此番娘娘确是有心借此机会削殿下之兵权,然,这并非关键,真正想行此事的人该是圣上!正因为此,这和议要想达成恐难矣,原也无须王爷亲自出手去操持,只须在朝议时帮着娘娘敲敲边鼓便足以成事,至于主持和议者么,王爷不妨推举太子殿下亲为之好了。”
陈无霜显然并不认同裴守德的建议,眉头微微一皱,寥寥数语便点破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嗯?”
一听陈无霜如此说法,李贞不由地便愣住了,沉默了半晌,也没能猜透推举李显去主持和议的奥妙何在,不得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陈无霜。
“王爷明鉴,但凡和议者,终归须得有所退让,若是事先设定了底线,纵使巧妇,怕也难为无米之炊罢。”
尽管李贞并未发话,可陈无霜只一眼便看出了李贞的疑惑之所在,这便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句道。
“底线?唔……,妙,妙啊,太子那厮若是接手了此事,却迟迟不能拿出结果,看其还如何能猖獗了去,好,甚好!”
李贞原就不是愚钝之辈,被陈无霜这么一提点,立马便醒悟了过来,忍不住击节叫好不已。
“王爷且先莫急,此番我等既是出了力,那便不能白出,投名状给了,这好处娘娘那头总该是得给上一些的,四王子如今正赋闲着,不若借此事一并办了去也好。”
陈无霜可不是善类,尽管已是决定了要借此机会向武后那头递上投名状,但却绝不会因之而忘了为本方谋取应得的好处。
“不错,正该如此,守德,尔这就去找葛弓那小子,将孤的意思传了过去。”
李贞行事向来颇为果决,既已有了定策,行动起来自是迅速得很。
“诺,小婿这就去办。”
眼瞅着一番努力又落到了空处,裴守德的心情实在难称快意,然则李贞既已下了令,他也不敢有甚异议,也就只能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书房,自去办理相关事宜不提……
第七百三十八章推波助澜(二)
申时末牌,日头已是西斜,原本就不甚亮堂的御书房里已是昏暗一片,然则武后却依旧不曾休憩,就着文案一角上点着的烛台之微光,埋首于公文之间,手中的朱笔速书不已,额头上沁满了层细密的汗珠子,略施粉黛的脸上满是浓浓的倦意。
“启禀娘娘,葛弓将军来了。”
就在武后速书个不停之际,却见程登高迈着小碎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在门口略一顿足,偷眼看了看武后的脸色,而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文案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
听得响动,武后有些疲倦地抬起了头来,扫了程登高一眼,无甚表情地吩咐了一声,接着又低头批改起了奏本来。
“诺。”
武后既已下了旨,程登高自是不敢多加耽搁,紧赶着应了诺,匆匆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已陪着一身甲胄的噶尔?引弓从外头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