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李显如此执着于军权,张柬之可就忍不住了,语带教训意味地进谏了一番,就差没指着李显的鼻子说其过于心浮气躁了的。
“殿下,孟将兄所言甚是,此番突厥有乱,出兵已是必然,就其规模而论,当是不小,须防娘娘与越王私相授予,臣以为还得以大局为重,举一中立之名将出征为宜,裴行俭裴相,又或是薛仁贵、薛大将军都是可用之人选,此臣之愚见也,还请殿下三思。”
狄仁杰的话说得相对委婉,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那就是在劝李显莫要因小失大,倘若盲目出手去争兵权的话,不单会遭致后党与越王党的联手夹击,更会招致高宗的猜忌之心,毕竟河西之事尚未定盘,实无必要去节外生枝的。
“嗯,那就定裴相好了。”
李显自也知晓自己谋求兵权的想头有些不合时宜,只不过是不甘的心思在作怪罢了,本想着能从两大谋士那得到些有力的支撑,可这一见两大谋士尽皆反对,纵使再不甘,那也只能是作了罢论……
元宵刚过,天虽尤冷,可越王李贞的心情却是不错,不顾大雪刚停之寒,仅披着件狐裘坎肩,兴致勃勃地在后花园里赏起了梅来,耳听着一众随侍的篾片相公们谀词如潮,李贞笑得分外的开心,不止是眼前的美景动人心,更多的则是因朝局之顺利,眼瞅着大乱河西军阵的布局已到了猛然发动之时,李贞的心便有若喝了蜜一般地甜着,趁着这难得的荀假,也玩起了附庸风雅的把戏,自得其乐不已。
“父王,出大事了!”
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这不,一众篾片相公们打油诗都还没作上几首,就见一身戎装的李冲急匆匆地从园门处闯了进来,一路踢踏得积雪纷飞,连蹦带跳地冲到了李贞身前,急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李贞难得放松上一回,这才刚起了兴头,就被李冲给搅闹了去,脸色自是有些不太好相看,也没开口发问,只是从鼻腔里冷冷地哼出了一声,显然对李冲的冒失举措相当的不满。
“父王,突厥反了,兵连二十四州,萧嗣业连战连败,已力不能支,军报刚到!”
事关重大,尽管明知道李贞心情不爽,可李冲还是不敢隐瞒不报,这便忙不迭地一躬身,语气急迫地将所知消息道了出来。
“什么?”
一听突厥造反,李贞可就有些坐不住了,霍然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紧赶着追问道。
“确实如此,孩儿今日值守兵部,方一得知消息便赶了回来,如今这军报已往娘娘处送去了。”
一见自家老父震惊如此,李冲自不敢稍有怠慢,忙出言解释道。
“唔,去,将陈先生与守德都叫来,还愣着作甚,快去!”
李贞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猛然觉得这其中有着无穷的操作空间,心不由地怦然一动,霍然一扬眉,跺了下脚,突地朝着李冲嘶吼了一声。
“啊,诺,孩儿这就去。”
李冲正呆呆地等着自家老父发话,这冷不丁被李贞一吼,心登时便是一慌,哪敢多问,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踏着雪便向前院冲了去。
“……,陈先生,守德,情形就是如此,有甚看法就都说出来听听罢。”
李贞既是有召,陈无霜与裴守德自是都来得很快,不过片刻功夫,都已齐聚在了内院的书房中,见礼一毕,李贞便即将李冲所探知的军情简单地述说了一遍,而后,便将问题抛给了二人。
“回王爷的话,小婿以为突厥有变,于我越王一系可谓是喜忧参半,忧者,前些日子与娘娘达成之肢解河西之计划恐就此夭折,喜者,此番用兵之权当可一争也,若是王爷能亲自挂帅出征,大事可定矣!”
尽管李贞并未表露自个儿的意见,可裴守德却是看出了李贞的意动之所在,自是紧赶着道出了迎奉的意见。
“父王,孩儿以为裴先生所言甚是,以父王之大才,挂帅出征,定可大获全胜,孩儿愿请命为先锋。”
李冲一向自视甚高,当初刚进京时,还曾想着在武事与李显争一高下,可惜始终没能捞到甚战可打,这些年在京中早已是憋坏了的,此际一听裴守德如此说法,也没去细想个中之奥妙,便已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自告奋勇地要当先锋。
“陈先生以为可行否?”
李贞有心争兵权自然不是真心为了所谓的战功,而是别有目的,此际见李冲不明所以地乱嚷嚷,心中自不免有些不喜,可也没去跟其计较,而是满怀期盼地望向了沉默不语的陈无霜。
“一半对一半罢。”
陈无霜没急着回答李贞的提问,而是又默默地盘算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语出谨慎地回答道。
“哦?此话怎讲?”
李贞虽有心争兵权,可自知希望并不算太大,这一听陈无霜给出了五成的可能性,心自不免为之狂跳了起来,忙不迭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若是太子那头要出面争的话,王爷能有七成把握拿下帅印,可若是太子不争,则王爷成事的机会只有三成不到,若是娘娘肯出面支持,这机会或许还能高个一成半成罢。”
陈无霜并不因李贞的期盼热切无比而胡乱进言,极其客观地给出了成事的几率,显然不是太看好李贞的争军权之想法。
“三成?唔……”
陈无霜给出的几率实在是不高,比之李贞自己推测的还要低上一些,这可就令李贞为之犯起了踌躇,只因此事关系实在是太大了些,争到了军权,倒也就罢了,一切都好说,可万一要是没能争到,正隆的圣眷恐将折损难免,万一要是影响到最终之大计划,那岂不有些个得不偿失,问题是倘若真能夺下兵权,那好处也是可想而知的大,将最终计划提前上演也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的,究竟该如何取舍,还真是令李贞踌躇复踌躇的,犹豫了良久,也没能下定最后的决心……
第七百五十四章兵权之争(中)
“萧嗣业丧师辱国,罪无可恕,本宫定要抄了其九族!”
大明宫宣政殿的书房中,刚看完了裴炎送来的军报,武后的脸色瞬间便已黑得有若锅底一般,竟不顾临朝天后应有之气度,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嗓子。
这也怨不得武后火大,只因她刚才部署完针对河西的调整之方案,都还没等实施呢,就闹出了突厥兵变这么档事,如此一来,河西调整自然也就成了泡影,就算是后党与越王一系强行在朝议上提出,也断然得到朝臣们的拥戴,更不可能在政事堂上通过,数月的心血就这么平白地毁于一旦,这令武后痛心之余,又怎能不气恼在心的。
“娘娘息怒,如今萧将军正统兵御敌,不无苦劳,纵使有过,也须得战后再议为妥。”
裴炎为人一向刻板而又不苟言笑,哪怕当着盛怒的武后,也依旧面不改色,更不曾出言迎奉,而是一丝不苟地指出了稳定军心的重要性。
“嗯,有劳裴相即刻回政事堂拟个草诏,重赏前线有功之将士。”
武后毕竟不是寻常之辈,尽管心中的怒气依旧汹汹,可脑子却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便即改了口。
“诺!”
裴炎身为中书令,本就负有出诏书之责,对于武后这等稳定军心的吩咐,自不会觉得有甚不妥之处,紧赶着应了一声之后,便即匆匆告辞而去了。
“程登高!”
裴炎去后,武后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好一阵子,突地提高声调喝了一声。
“老奴在!”
一听武后传唤,早已侍候在侧的程登高自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忙不迭地从旁闪了出来,躬身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