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
“大将军!”
“啊,小王爷死了,死啦……”
……
李冲的突然倒下,顿时便令簇拥在其身旁的众多卫士全都呆愣住了,要知道他们离着城墙可是有着一百二十余步的距离,在这等距离上,除非是大型守城弩又或是投石机,方能对众人产生威胁,可眼下李冲居然就这么死了,还是被一支雕羽箭给射死的,这令众卫士心惊胆战之余,情不自禁地全都狂乱地大叫了起来,声音之响,便是连战场上的哄乱都无法掩盖,原本正有序从后方向前增援的越王军将士顿时全都乱了起来。
“王通,带你的人上,将贼子赶下城去!”
箭一出手,李显便已知结果,也懒得去看个究竟,随手将铁胎弓抛给了身边的一名侍卫,口中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下了令。
“诺!”
王通可是好战之人,可这大半天里尽当了看客,眼瞅着同僚们杀的火热,王通早就有些憋不住了,自是李显没有下令,他自是不敢稍动,此际一听李显点了自己的名,登时便兴奋了起来,高声应了诺,手提着硕大的流星锤,领着一队率东宫卫士咆哮着便向被越王军占据着的城墙冲杀了过去。
城门楼右侧的突破口处,激战还在持续着,随着张明武调度出两百余东宫卫士对突破口进行围剿,已彻底遏制住了越王军死士的突击之势,不仅如此,还进一步地压缩着越王军的空间,只是要想彻底将突上城头的五十余越王军赶下城头,却也不是件易事,双方鏖战不休,已打成了僵持之势,双方士兵死伤都极为的惨重,然则谁都不肯后退半步,血战打得分外之惨烈。
“儿郎们,杀啊,王爷有令,斩杀李显者,赏……”
一名身着明光铠的越王军校尉正狂呼着指挥手下死士拼死厮杀,突然间觉得眼前一黑,这才发现是一只硕大的流星锤已高速迎面而来,心神一凛,顾不得在口出胡言,忙不迭地向后一仰,打算先行避过这记杀招再作计较,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还是迟了,没等其将动作做到位,巨大的流星锤已是重重地撞击在了他的头上,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越王军校尉的头颅便已如爆裂的西瓜般碎得个彻底,红白两色的碎渣四下乱飞,壮硕的无头尸体呆呆地站立着,鲜血如泉般喷溅上半空,又洋洋洒洒地落满了城头,其景可谓是恐怖至极!
“上,杀光贼子!”
一锤击杀了越王军指挥官之后,王通根本没再去理会其屹立不倒的无头尸体,大吼了一声,手腕一振,原本去势已尽的流星锤只一弹,有若蛟龙昂首一般再次活了过来,呼啸着向左一荡,瞬间便将数名措不及防的越王军死士击得腾空横飞了出去,惨嚎着跌下了城头。
“杀贼,杀贼,杀贼!”
守军将士原本就已占了一定的上风,再一见王通如此神勇,士气自是为之大振,狂呼着便向被这等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慑得木然不已的越王军死士杀了过去,但见横刀狂挥之下,人头滚滚落地,气势被夺的越王军死士顿时乱了手脚,拼死抵挡了一阵之后,见后续部队没有跟上,自是没了再战的勇气,乱纷纷地沿着长梯滑下了城头,更有些被杀得急的死士疯狂地跳城而下,妄图逃过一劫,最终结果么,不是悲催地摔死当场,便是摔成了倒地不起的血葫芦。
李冲一死,其所部后军已是大乱一片,加之突破口又被守军封死,其前军也已是没了战心,就这么乱哄哄地溃逃了下去,再被守军一阵连环弩招呼了一通,死伤更是惨重不堪,第三拨攻城战再次以越王军失利而告终,城下乱尸堆里又增添了三千余冤魂。
“咻……嘭……”
越王军方才惊魂未定地退回出发阵地,却见瓮墙中的守军投石机再次咆哮着发射出了十数枚绑着石块的布包裹,呼啸着划过空间,重重地砸在了越王军投石机阵地上,受震不已的布包裹瞬间炸裂开来,数百枚卷成一团的小布囊四下飞溅,飘飘洒洒地落在了越王军阵之中,自有不少好奇的士兵将小布囊拾了起来,拆开一看,见内里赫然是张写满了字的布帛,有识字者只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地狂嚷了起来,相州失陷的消息瞬间便如风一般地传遍了越王军本阵。
“冲儿,我的冲儿啊,老天啊,你不公啊,呜呜,我的冲儿啊……”
越王军都已是乱成了一团,可李贞却是不管不顾地抚着李冲的尸体恸哭不已,老泪纵横间,其声哀切。
李贞这么一嚎啕大哭,诸将们可就全都抓了瞎,有心要劝,却又唯恐李贞迁怒于己,自是都不敢妄动,全都拿眼望向了王府的首席谋士陈无霜,显然是都指望着陈无霜能拿出个准主意来。
“王爷此战时也,牺牲难免,还请王爷节哀,事有大变,须得早作谋断。”
陈无霜原本也不想当这么个出头鸟,可这一见李贞嚎啕起来便没个完了,自是不免看不下去了,略一沉吟之后,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低声地劝慰了一句道。
“放屁,死的是我儿,又非你儿,滚,滚,滚!”
自打起兵以来,李贞就像是换了个人,刚愎得不行,早已听不进人言,值此伤心万分之时,又怎会听陈无霜所劝,不单不节哀,反倒是暴怒地喝斥了起来,其状当真有若疯狗一般。
“王爷息怒,城中守军抛下布囊无算,内藏妄言,说是相州已破,如今军心已乱,还须得王爷出面安抚,若不早为,大势恐去矣。”
陈无霜乃是清高无比之人,一向受人尊崇,哪曾被人如此辱骂过,心中自是老大的不满,可一念及与越王间相交数十年的情谊,却是不愿就此生分了去,这便强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上前一步,再次进言道。
“啊,什么?相州已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尔安敢狂言乱我军心,是欲尝军法之无情么,嗯?”
相州乃是越王军的大本营,众越王军将士有一半人的家眷都在相州,真要是相州丢了,越王军的军心士气立马就得崩溃了去,这可不是李贞能承受得起的结果,一听之下,也顾不得再悲伤其子之死了,跳将起来,面红耳赤地喝斥道。
“王爷,请看。”
陈无霜实在是不愿在此事上跟李贞起争执,这便弯腰从插在李冲尸体上的雕羽箭上取下了穿着的布囊,又从衣袖中取出了下头将士们急送上来的同款式布囊取了出来,一并递到了李贞的面前,神情凝重无比地说了一句道。
“这是贼子胡言,欲乱我军心,孤不信,孤不信!”
李贞有些个茫然地接过了两枚小布囊,颤巍巍地解开了其上的结口,从内里各取出了张不大的布帛,飞快地看了一遍,脸色瞬间狂变不已。
“王爷英明,此确实胡言,断不可信之,还请王爷振奋军心,日夜攻打不休,早破洛阳为上!”
陈无霜乃是难得之智者,自是看得出布囊中所言必定无虚,但却不敢当即说明,而是一口咬定是李显在造谣,为的便是能鼓动起李贞的再战之勇气,只要能及时攻破了洛阳城,大局便已是定了,到了那时,纵使相州失陷的消息被证实,也不会对大局有太多的影响,个中苦心不可谓不深。
“吾儿新亡,孤心已乱,今日先且罢兵,明日再战,来人,传令收兵!”
陈无霜的用心虽良苦,可惜李贞已没了丝毫的战意,也不给陈无霜再次进言的机会,胡乱地挥了下手,便已是下了收兵之令。
这一见李贞如此做派,陈无霜的脸色瞬间便苍白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今日已是越王军最后的机会了,此时不趁着城头守御困乏之际一鼓作气地拿下洛阳,一待相州消息确实了之后,越王军必定将面临着不战自乱之局面,大势必去无疑,自是不愿坐视如此,刚要张口再劝,却见李贞已是不管不顾地策马回了营,不多会,原本只是佯攻的东、西两面之越王军也跟着收了兵,夕阳西下之际,一场恶战就此告了个段落。
“唉……”
陈无霜没有跟随众军一并回营,而是在原地默然了片刻,仰天长叹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背,独自向东疾驰而去,自此后,再也无人能知陈无霜这名当代有数的智者之下落……
第八百一十五章完胜(中)
雄鸡一唱,天又亮了,刚从打坐中转醒过来的李显霍然睁开了眼,抖了抖身上披着的白狐裘袍,一挺身,站了起来,也没惊动早已累得趴在一旁酣睡着的高邈,大步走出了城门楼,立于城碟处,呵了口气,搓了搓略显麻木的双手,微眯着双眼,神情轻松地望着远处刚从地平线上探出个头来的红太阳。
五天了,自打越王军首次攻城至今,已是五天过去了,军心士气遭到严重打击的越王军尽管休整了两日之后,又发动了接连三日的狂攻,可惜除了在城下再次丢下一地的尸体外,半点收获全无,甚至连城头都没能再次登上,毫无疑问,越王军已是再无能为了的,纵使如此,李显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始终坚守在城墙上,以为诸军之表率。
“陛下,末将已将战马备齐,请陛下明示!”
就在李显默默沉思之际,一身甲胄的张明远领着李耀东等诸将兴冲冲地从城门楼旁的梯道处冒出了头来,但见其几个大步走到了李显的身后,一躬身,抱拳行了个军礼,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不急,等着罢,战有得你打!”
李显用兵素来大开大合,还真从未似此番这般被人压着狠揍的,自是早就思忖着要发动反攻,今日便是反击的日子,不单远道而来的河西军已运动到位,从相州一路杀来的李伯瑶已到了蔡州,离洛阳也已是不远了,是该到了将这场闹剧结束的时候了,不说诸将们跃跃欲试,便是李显本人也心绪难平,不过么,眼下还不到出击的时候,李显自不会冲动到盲目之地步,也就只是笑着挥了下手,淡然地应答道。
“诺!”
李显既已开了金口,一心盼着能参与反攻的诸将们自是不会有异议,各自躬身应诺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