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皇兄与她说这门婚事时,表情十分愧疚,长吁短叹,道理讲完,又强颜欢笑夸赞步家父子都是真英雄,她嫁给步溪客并不算委屈。
晴兰望着这里裹霜的夜,默默心想,现下她人都到燕川北境了,就是怕,也容不得她反悔。
再者,步家的父子俩,是戍边护国的英雄,若不是他们,大梁北境岂不是频频被月犴族侵扰?
她应该庆幸,她嫁的是大梁的镖旗将军步溪客。
临别时,母后就叮嘱她,无论如何不要将委屈表现在脸上,要知道若无步家的父子俩,她如今怕是要与月犴族和亲,嫁给那群真正的草原狼。
晴兰握着被角,自语道:“北境的人,不过是比常人壮硕一点样貌粗糙一点……驸马是真英雄便好。”
虽是这般安慰自己,可她想起梦中经常出现的那抹俊秀身影,仍是怅然若失。
第二日晨起,梳好妆,盖上红艳艳的盖头,嬷嬷扶她出门上轿时,悄声说道:“殿下,昨夜那个失礼的使者寻来要给殿下道歉,老奴怕扰到殿下休息,是尚书大人替殿下受了礼,劝他离去了。”
晴兰问道:“可知姓名?”
“那人叫金秋。”于嬷嬷道,“老奴已让人记上了。”
“嗯,等到了雅明,遣人带些礼回他,就说本宫宽恕他便是。”
“记得了。”
“殿下,鹤城到了。”侍从说道,“已经看到城门了,骠骑将军也到了,见到接亲旗了。”
于嬷嬷抬首望了一眼,只见远处高高的城门下,飘扬的旗帜如红云一般,红云下头乌压压一群人,为首一个骑在匹挂着红绸流苏的黑马上,身穿红衣,瞧不清相貌,只觉气质不俗。
见这接亲仗势不小,嬷嬷点头道:“礼数不差。莺歌,今日风大,照顾好殿下。”
莺歌娇滴滴应下。
车驾停下,傅尚书宣读婚旨。
风很大,萧晴兰绞着衣袖,耳边只听到呼啸的风声,听不到傅尚书的声音。
众人跪拜完,傅尚书与前来请她下轿,双方见礼。
这只是进城前的初见礼,她得披着盖头下轿去,让他的驸马给她行礼问安,之后再上轿进府拜堂。
萧晴兰由于嬷嬷和莺歌搀扶着下轿,风吹着她的盖头,莺歌一手帮她压着。
她听傅尚书说:“请将军下马见礼。”
萧晴兰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一双漂亮的鹿皮靴走近来,萧晴兰垂眸,她听到了步溪客腰间佩戴的玉佩相撞的声音,也听到了莺歌忽然停住的呼吸声和嬷嬷的吸气声。
怎么了?他……很凶吗?
萧晴兰控制不住地发抖了起来。
那人现在就站在她身前,隔着盖头,她都能感觉到他现在正看着自己。
无人说话。
风吹起了盖头一角,莺歌竟然忘记了帮她压住盖头。
盖头扬起那一瞬,萧晴兰心中一慌,却是着了魔地抬起了头,想要看他一眼。
她瞥到了在风中飘飞的红衣和黑发。
很快,盖头又落了回去。
萧晴兰一片空白,刚刚看见了什么,她想也想不起。
她要嫁的这个男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刚刚的那一瞥,她都看到了什么?为何没有一丁点印象。
她太紧张了。
就在萧晴兰怔愣之时,忽然,呼啦一下,一只手揭去了她的盖头。
她听到于嬷嬷吸了口气。
“你……”
耀眼的光刺了进来。
萧晴兰连忙抬起手挡住光,垂在她眉心的红宝石额饰晃动着,闪烁着光芒,映在她白生生的手上,她以手遮眼,不敢看他。
周围似静了好久。
忽然,一阵天转地旋,萧晴兰惊叫一声,却是被他腾空抱起,男人转了个身,温热的怀抱令萧晴兰顿时红了脸,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仍是不敢抬头看他。
眼眶湿润了。
萧晴兰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这时,只听一年轻声音,温朗如暖阳,似自语般,轻柔道:“殿下……好生亲切,仿佛梦中见过似的。”
萧晴兰一愣,含着泪光,终是忍不住抬头。
抱着她的红衣少年丰神俊逸,眉清目朗,正垂着头,笑吟吟望着她。
君子如玉,风华无双,正如她梦中人一般。
他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浸满了温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