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了朝在宫门口等我。”
“为啥?”这种“下学后在府门口等我”的纯情话语,他们俩在东序府的时候都没有说过,怎么反而在双双入了朝堂后出现了?
“不是说好养我吗?我没饭吃。”他接得理所应当。
“……你老实说吧,比起那些花花绸绸的女装,你看到我穿成这样更欢喜是不是?”不然,为何她一穿男装,他就如此积极主动又兴奋?想想之前她穿女装在他面前晃的时候,他根本平静无波,禁欲地跟没看到她一样!这算是雏鸟情节嘛?习惯了看她一身肃穆刻板的男子装束,看到她穿娇俏的女装反而不知如何自处?什么歪七扭八的审美啊!
“……”
“李大人,你不否认也就算了,脸红算几个意思?”
皇极殿例行朝事,朱八福所站的五品位置离赵凰璞端坐的升龙玉阶台七远八远,陛下全程没多瞅她一眼,只在有人上奏迎接皇考牌位之事时,眯眸在她所站的方向停留了片刻,随即丢下一句“此事朕与内阁商榷再定”,散朝后,内阁阁老统统被宣召进御书房议事,李宸景自当在其中。
朱八福偷瞄向随陛下远去的内阁大员,一众人中,李宸景最是显眼,那身一品制式的朝服穿在他身上端正雅致,龙家和年家两位内阁大人自是不能跟他相提并论,可比她亲爹还好看到宛如一朵盛世白莲的男人真心不多。
然而好看不能当饭吃,堂堂一品大员一文钱俸禄都没有,靠她这个五品小吏来包养,她当真养得起嘛?五品官的俸禄紧巴着用,两个人倒不至于要喝西北风,问题是那座前丞相府,看着渗人的大,配上个一品大员的破烂头衔,各种出门的排场车驾轿辇,奴仆护卫和平日的各种开销,她的钱袋子吃得消才有鬼!扳指头计算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她第一次认真考虑自己还没有升官的可能性。
翰林院主编修撰册,是整个朝堂最清静研学的地方,她要想升官除了有真才实学,唯二的途径就是溜须拍马,论真才实学,跟翰林院各位大儒比,她只有半桶水,而溜须拍马嘛……望着自己的位置上高高堆起的皇帝起居注,全是她不在宫里时陛下的言论行踪,事无巨细地好像在跟她交代所有行程,连后宫的侍寝录都在其中,她抬袖翻开正要提笔誊抄,却发现自她离宫后的侍寝录上空白一片,提起的袍袖一僵,她用笔尾搔了搔脑袋上的乌纱……升官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谁知道她拍完马屁会升到什么不该升的地方去。
开源不行,只能节流了。奴仆护院辞一辞,煮饭什么的,她来试试看好了,不过她做饭真的很难吃,早知道有需要养男人的一天,她就应该跟小九好好学习怎么混迹厨房。今晚就先下个面吃凑合凑合好了。
“陛下驾到。”一声通报打断她的思绪,她跟着翰林院所有官员一同起立,跪地恭迎圣驾。
撩帘声先起再落,龙纹皮靴踏进翰林院的地盘走入她低垂的视线里,居高临下地令声道,“内阁刚议定的旨意,录进朕的起居注。”
她颔首应是,起身低首双手接过陛下手里的卷宗,却见他人不但不走,反而抬手示意其他人起身该干嘛干嘛,扬扬手让贴身太监搬了把椅子,两脚一架就坐在她的书案前。
“领着朕的俸禄发什么呆,还不干活?”
新旨需在今日誊抄记录完毕是没错,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陛下亲自来翰林院像监工一样盯着她做记录嘛?她心中嘀咕不已,手上却展卷快速阅览了一遍,唇角随着卷宗内容撇了撇,眉头也跟着微微皱起,眼瞳微移,她瞄向一派悠闲自若的陛下,他明知她在打量自己,却故意不看她,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她书案上的杯盖虚掩的茶盏上,长指一挑,他捻开她的杯盖,端起她的茶盏,送到自己唇边。
“陛下,那是下官的茶杯。”
“喝你一口茶不行?”
“行,当然行。陛下喝茶,下官干活。” 只要不克扣她俸禄怎么都行。她蘸墨揽袖就要下笔誊抄新旨,陛下的手却伸到她的笔尖下,她顿手,请示般地看向他。
“你打算如何录朕的新旨?”
“照陛下的旨意如实抄录。”她指着摊在桌上的卷宗复述道,“陛下圣明,翻查当年的礼议案,洗刷已故柳大人冤屈,陛下念及柳大人之女为父翻案孝诚可敬,恭顺有度,封妃,封号为‘顺’,赐居昭阳殿。您看这样措辞可行?”
“……”好个孝诚可敬,恭顺有度,这个封号够不够和她的不识相对比鲜明?
“陛下亲临翰林院是何用意,下官明白,请陛下放心,下官绝不会不识相,下笔提及顺妃娘娘流落在宫外市井之事。”
他停住正要饮茶的动作眯眸瞥她冷冷一笑,“朱爱卿身为史官如此粉饰太平,阴奉阳违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