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进了里屋,灵枢已经挑了套浅粉色锦缎旗袍并一件深粉色坎肩儿出来,云珠利落地换上,素问快速地给她重梳了个辫子,头上的髻却只略整了下,云珠挑了支红宝石攒成的珠花戴了上去,与衣襟处绣的那几枝紫红色的梅花相映成趣,清雅柔和里添了几分精神贵气。
到了正院,她便觉得不对劲,一路的奴才个个低眉敛目地大气儿不敢出……莫不是那位并没有走?
心下定了定,她放缓了脚步,进了大厅。果然,尽管没穿龙袍,可那明黄色的腰带还在呢,那凛然的威压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
“奴婢富察.云珠叩见皇上,皇上万福。”云珠完美地行礼参拜。完了,又给一边安坐的允祹见礼:“云珠见过姐夫。”
允祹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小家伙挺聪明的。
凭什么对着十二就行家礼喊姐夫,对着自己就大礼参拜喊皇上?!雍正有些不高兴地盯着云珠,发现这丫头一举一动优雅而自然,娴静又不失少女的俏皮,恭敬而无半丝萎缩拘束之态,五官气质清雅如枝上玉兰,不由又有几分高兴,李荣保生的好女儿呀,难怪马齐还有十二这么宠她……
家世好,容貌才情不错,品性也佳,再过一年,自己可不就能名正言顺听她喊“皇阿玛”了?马齐和十二再怎么疼爱她也只能干瞪着眼嫉妒了,哈哈。
这么一想,雍正的声音也缓和不少:“不必多礼,坐。”
“是。”半坐在下首的绣墩上,云珠目光四十五度角地直视着眼前的地面,一派沉静。
雍正见她雍容自若,端静自守,心中暗自点头,问道:“今年几岁了?在家都做什么消遣?”
云珠一一答了,又听他说道:“你父亲的身体养得不错啊,听说都是你的功劳?”
“奴才不敢。”云珠顿了下继续回道,“父亲的健康好转虽然与奴才孝敬的汤膳有些关系,可也需父亲每日不间断的散步保养配合,不然奴才也是不能的。”
“嗯,他自然是配合的,女儿让他辞官他也二话不说就照做了。”雍正语中说不出的意味。
哪有二话不说地照做?她磨了好久好不。
也不管雍正什么意思,她璨然道:“那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只有保得有用之身才会有机会报效皇恩,为大清做事。”
雍正愕然,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回答得漂亮!允祹眼中含笑,瞄了眼兀自沉思的皇帝,心想,小丫头不会是在提醒四哥那可怕的工作劲儿吧?!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雍正眯着眼,看着眉眼含笑清浅如水的云珠,摸不清她是不是借此在提醒自己……想到她的玲珑心思,也罢,承她这个情罢,难得她小小年纪不惧安危地关心弘时和自己,要知道,弘时目前的处境就连宗室也避如蛇蝎深怕受连累,更别说自己这个被扣了不少骂名的皇帝了。
“你不错!”雍正难得地夸奖,“在你姐夫这儿多住些日子吧……能爱乌及乌很好,有空儿,也怡亲王府走走,你那个交好的族姐不是弘暾媳妇儿吗?”说着,起身走了,他也是很忙的,今天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镇国公府了。
云珠郁闷了。
她可不傻,什么爱乌及乌,皇帝的意思不就是让她顺道给三阿哥调理一下身体嘛,还有族姐从自己这里要去了不少膳食方子使得弘暾的身体大有起色的事儿皇帝肯定知道,他还让自己多往怡亲王府走走是打着让自己帮一下怡亲王?
历史上的怡亲王允祥是在雍正八年去世的吧,操劳过度外加鹤膝风?怡亲王这病很久了,多少本领高超的太医都不能完成的任务自己哪有把握啊?
——此时的云珠还不知道,由于她的出现,不仅改变了弘暾英年早逝的命运,连带着允祥的身体也在膳食的调理下比历史上的好了许多。
忙碌的生活(上)
“好了,安心地住下罢,我已经吩咐人跟你阿玛额娘说让你住到腊月再回去了。”见丈夫一脸轻松地回了书房,知道了事情经过的富察氏也心情大好。
偌大一个镇国公府除了她和丈夫及侧福晋管氏、庶福晋李佳氏、多锦氏、妾姚氏、李氏之外没有一个孩子,未免有空荡荡的感觉,有云珠在,她的日子可充实快活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天注定,丈夫嫡子及庶出子女都不少,可最终成活下来的竟只有庶福晋李佳氏所出的长女英兰,可也在康熙六十年被指到了科尔沁,每年要见上一面都难。
等明年选秀再请皇嫂给指个好生养的进府吧,总不能让爷没了子嗣送终……富察氏满心酸涩地想着。
“姐姐?”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事。”富察氏摸了摸小堂妹的头,心里暖暖的,觉得就是自己生的姑娘也就如此了,不由柔声道:“天也快冷了,不若再叫人给你裁几身衣裳。”
“我正长身体呢,做那么多穿不完多浪费呀。”额娘本就给她做了不少,再加上两位伯母送来的、堂姐给做的……她每年的衣服穿都穿不完。
“哪会有穿不完的,你长大了,以后出门的机会多,自是要多做些。”虽说未出门的闺秀常露面不好,可她们满洲姑奶奶也不大讲究这个,再说了,有皇上的旨意在,怎么也得走两趟。“刚好我这里有前阵子皇嫂赐下的不少皮子,顺便给你做几件冬天穿的袍子斗蓬。”
“是。”云珠无奈,只希望时间快快过去,好让她回到府里继续过着宅女生活。其实平日里她也是操心这操心那地顾着周边人的身体的,可那毕竟是主动,与遵从皇帝意思去做的被动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给她一种使命的忙碌感。
其实日子过得没什么不同。
卯时三刻(早上五点四十分左右,以下为便亲们阅读转成现代时间标记),云珠就起床,静坐了一会儿后开始在地毡上做半个时辰的瑜伽吐纳,完了梳洗穿戴,再到小厨房,将摘下的青色玉兰果里的汁放入跟杏仁一起煮的羊奶里,并将易芽一早做好的金丝麦饼、荷叶卷、金银馒头等分成三分,一份自用,一份给姐姐、姐夫,一份着人送到三阿哥处。
用完早膳,时间差不多到了早上九点,云珠到正院给允祹、富察氏请安,并跟在富察氏身边看她处理府务;十点,云珠回兰院,看书(医书、游记之类)练字一个时辰;中午十一点,易芽开始准备午膳(份例比照早膳),云珠用完午膳消完食时间一般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歇午觉,下午两点醒,继续她的才艺训练(诸如女红、绘画、弹琴等),有时会改成教养嬷嬷的选秀规矩或各种资料的补遗时间——感谢她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家世不错(与皇室、上层社会没脱节),规矩礼仪从小学到大已经融入骨子里,选秀前才不必抱佛脚。下午五点到大厨房看看现有的新鲜食材有哪些,订下晚膳食谱,晚上七点用完晚膳,消完食,再泡个澡,八点上床睡觉。
不过一日三餐的吃食更上心了些,她时不时要问一下那位安养中的三阿哥身体如何,吃用了多少……
至于怡亲王——
感谢末世前那本《梦回大清》的小说,因为它,云珠曾上网查了不少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的资料,连带“鹤膝风”这种病的症状及中医疗法、食疗也看了……就不知有用没用。
云珠的医学知道大半是末世时迫不得已学的,缺乏理论,穿到清朝后,因为预知命运,本着活命需要,下了力地研究学习一切与医药有关的知识特别是内宅争斗中可能用到的,可又理论多于实践,所以现有实际水平如何实在难说。
为保险起见,她央富察氏将为怡亲王主治的陈太医请了来,跟他探讨了不少医药上的问题,又关心了一下怡亲王的症状。
说到怡亲王的病,陈太医就一肚子的苦水,皇上关心他们这做太医的自然要全力以赴,偏偏怡亲王的“病”不好治不说,连“病人”自己都不上心,这什么事啊?
陈太医憋屈的表情云珠深有体会,她现在也挺憋屈的,人家是太医烦病人的身体健康是正常,可她一个八旗贵女操心这个算怎么一回事啊?
强权就是真理,她只得笑着慢慢跟他聊,将记忆中看到过的疗方提了出来,问陈太医这样是不是针对性比较强,对怡亲王的病症是不是效果比较好?
“奴才觉得格格提的设想极好,若是病症初期始至少可以有效控制……只是,怡亲王的病情已经影响到了肺,奴才也没有把握……”陈太医有些迟疑,这位格格对医药方面的知识懂得不少,在食疗上的见解更是让他惊艳,最让他惊喜的是她没有一般大夫的那些条条框框,思想极为开阔灵活……她提的医疗、食疗结合再加上合理的煅炼,极具见地。可惜,没能早几年知道,如今,设想的这些疗方没经临床也不知还适不适用。
允祹和富察氏的感觉是比较吃惊的,没想到云珠一个十三岁(实岁)的小姑娘竟懂得这么多,尽管只是一些理论上的,可从她谈到食疗这一块时小脸焕发出的自信神采,还是知道她是很有把握的……再一联想到平日里她给众人制订的食谱,两人不由心有所悟,感情小姑娘一直是在用食物调理他们的身体健康啊,她是有目的性有针对性的,而不止是泛泛地做一些好吃的、滋补的东西。
陈太医回去后,对怡亲王的病症有些了解的云珠开始想着要怎么入手。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在乾清宫养心殿,雍正也正和怡亲王说起她。
没想到四哥留自己下来是请自己喝茶,允祥极为讶异,以前做为皇子的时候四哥可是一心向皇父表明自己“天下第一闲人”的意愿,这种泡茶、做农活的事儿也常干,可自登基后他勤政的势头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劝也劝不听,现在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