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选秀坚持到最后这一刻的满蒙汉镶黄旗秀女共有二十四人,其中排在前排的满洲镶黄旗七人,蒙古镶黄旗六人,汉军镶黄旗十一人。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喀。”雍正坐到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看着下面站成三排的秀女,目光在瞧见云珠时略顿了一下,“开始吧。”
“满镶黄旗秀女上前觐见。”总管太监喊道。
云珠等人优雅地甩着帕子、踏着花盆底子走上前,再次向皇帝行礼。在雍正挑剔的目光下,即便是心理素质都不错的秀女也不免有些战战,位列左边第一位的伊尔根觉罗.淑兰差点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再走远几步,就要跌倒出丑了。
“都抬起头来。”
众人乖觉地微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几步远的地面。
“左边第一位,哪家的?”
伊尔根觉罗.淑兰上前一步,行礼回道:“回皇上,奴婢隶属镶黄旗,是给事中伊克善之嫡女,伊尔根觉罗.淑兰。”
雍正见身穿粉藕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了支别致的红宝石攒花簪,耳着缀着明珠,看起来清秀典雅,瓜子脸上长眉星眸,生得也好,便问:“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回皇上,奴婢书画比较好。”
“下去写幅字给朕看看。”旁边早有备好纸笔的案桌,伊尔根觉罗.淑兰走到一张案桌前面,开始凝神书写。她选了一首当今的诗《吟玉泉山竹》:御园修竹传名久,嫩筱抽梢早出墙。雨涤微尘新浥翠,风穿密叶澹闻香。低侵幽涧波添绿,静幂虚窗影送凉。更羡坚贞能耐雪,长竿节节挺琳琅。
写完便有太监将诗呈上御览。雍正扫了一眼,簪花小楷,这字放在八旗闺秀中算得不错了,不过灵气上比云珠还差些,只是会讨巧,选了自己作的诗。他点了下头,那太监便捧着字退了下去。
伊尔根觉罗.淑兰暗舒了口气。
“左边第二位,哪家的?”
云珠上前一步,行礼:“回皇上,奴婢隶属镶黄旗,是散秩大臣李荣保之嫡女,富察.云珠。”
雍正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以为满洲女儿当如何?”
云珠一愣,脱口答道:“自是上马能弯弓,下马能管家。”脑中却闪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上得了床……”的字眼,汗。
此语一出,伊尔根觉罗.淑兰并那些蒙古旗的秀女立马投来同情的眼光。果然,皇帝又道:“那就上马弯弓吧。”说着吩咐身边的嬷嬷,“带她下去换身衣裳。”
“嗻。”
云珠今天穿了身浅紫色绣玉兰花样旗装,襟前挂了串珍珠,小两把子头上戴了两朵鲜嫩嫩的黄玉兰,耳上别了东珠耳钉,脚下更踏着花盆底子,确实是不适合骑马射箭,便朝雍正行了个礼随嬷嬷去了。
等她换了身红色骑装出来,隐藏在假山里的弘历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原来觉得她是素雅娴静如幽兰,却没想到还能这么清艳奔放如红莲,那一身红艳艳珠光,映得她肤如霞光照在羊脂白玉上,细腻姣丽,细长的眉、清水般秀长的眼还有那花蕾一般粉嫩含笑的唇,更是别具妩媚英姿……
在御花园纵马射箭,也不知她算不算是大清第一人?
出来的时候满镶黄旗的秀女们都已经阅看完毕,只等她一人了。云珠抚着马儿的脑袋,用尽十来年静坐冥想的功夫,努力向马儿传达她的善意,安抚了马儿独立于众人中的浮躁不安。或许是她的方法灵验,马儿很快温驯地用头蹭了下她,云珠绽颜一笑,翻身骑上马背,开始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小跑起来,渐渐地加快速度,放开缰绳,从肩上取下长弓,再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来夹在手上……拉弓,引箭,双腿夹紧控制着马儿转弯,避开树木,折腰反身朝目标射去——
咻咻咻!
三箭全中红心!
同在场上的秀女们全看呆了,她居然……射中了?!三箭齐发?!在马背上?!天啊,要拉开那弓也要不少力气吧,她是吃什么长的?看起来纤弱的跟朵花似的,居然拉开了……那弓有三石吧?距离箭靶至少有五十步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云珠下马时众人看她的眼光如同看巨怪。
隐身在假山洞时的弘历却得意非常,觉得自己眼光果然非凡,哼,这些凡夫俗子难道不知道他的赛云珠是在察哈尔长大的吗,骑射对她来讲如同家常便饭罢。
弘昼看了眼自从富察.云珠一出场便魂飞天外的四哥撇了撇嘴,心道,这富察.云珠果然如同额娘讲的很出色,可惜了,竟被四哥给看上。他心中早有了想看的秀女,就是那位出身镶红旗,副都统五什图的嫡女吴扎库氏,听额娘讲也是个姿质上乘的……
占尽东风第一枝(下)
如果是上元节时遇到的那位姑娘就好了,她应该也是旗人家的姑娘,只是不知有没有来参加今年的选秀?自从那晚在岫云寺舞龙队伍那儿碰到一位身穿豆绿色旗装,相貌姣美如花的小姑娘,弘昼一直念念不忘,她在灯花下那生动的璨然的一颦一笑。可惜,他后来再出宫逛街再也没能碰上。
“好!”雍正很是高兴,对苏培盛道:“赏!”
苏培盛躬身下去,一会儿端了个紫檀方盘上来,雍正一示意,他便直接端给了云珠。“奴婢谢皇上赏赐。”云珠行礼叩谢,接过赏赐,是对满绿冰翡手镯。
虽然云珠很想知道满镶黄旗其她秀女的表现,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再说就算她问了以众秀女那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们会理她才怪。
雍正看着那两泓浓绿套上了云珠那雪白粉莹如凝脂白玉般的手腕,满意地点了下头,对总管太监道:“继续。”
总管太监高声喊:“满镶黄旗秀女退下,蒙镶黄旗秀女上前觐见。”云珠她们这一列的秀女立即右转,退回一边,而原来列在第二排的蒙镶黄旗秀女则优雅地甩帕踏着花盆底子上前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喀。都抬起头来……”
六位蒙镶黄旗秀女有三位姓博尔济吉特两位姓博尔济锦一位姓扎鲁特,骑射可做为才艺表演,以前还未曾碰过,前五位秀女都欣喜地同选了骑射,虽然没像云珠一样三箭齐发,但在骑术上的花样却比云珠来得奇巧炫目,翻转、平卧、直立……可能因为她们都来自蒙古草原的缘故,这样的才艺并不被雍正欣赏。
最后一位蒙镶黄旗秀女叫博尔济吉特.庆格尔泰(蒙语“欢乐”的意思),是副都统格扪的嫡女,长得跟草原上的格桑花一样漂亮,表现的才艺也出人意料。她选择的是画画,在雍正接下去阅选汉军镶黄旗秀女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画画,结果画了一幅骏马图,雍正很高兴,称赞了她几句,引来其她五位蒙镶黄旗秀女的嫉羡目光。
汉军镶黄旗的秀女身姿纤雅袅娜看着确实比满蒙秀女惹人怜惜,才艺比之蒙旗秀女高出一线,花俏雅致处更不输满洲高门出身的秀女,若不是八旗地位所限,她们当中有的前途可能会更好,比如有一位张佳.若莹表现尤其出彩,一幅《玉泉山竹》图配上皇帝的诗,一下子把先前伊尔根觉罗.淑兰的表现打压了下去——也不知两人有什么仇,再加上她表现出来的气质温雅大方,眼神清澈,仿佛更有竹的清新坚韧精神,一下搏得了汉军镶黄旗秀女的头彩。
别人可能会觉得她得皇帝喜欢,云珠却敏锐地在雍正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喜,如此明晃晃地打压挑衅他怎么看不出来?这样的心性也配以竹自比?
想要表现自己也不一定非得踏着别人才能如愿,特别是自身有那个能力时。在末世,为了活命人类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云珠并不忌讳这样行事,只是考校者毕竟另有其人,还得想想人家喜不喜欢这样的行事呢,聪明敏锐的人到处都有……可别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张佳.若莹的父亲是粮道张廷舒,门第也不低,只是年纪小了些,上记名是别想了,可能会被留牌等下一届再选,又或指婚宗室过几年再行大婚……
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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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黄旗阅选过后接着几天是其他几旗阅选。云珠并没有像其她秀女一样等那些秀女阅选完便一窝蜂似地上前询问,她淡定无比,又不是性命攸关,自有消息入耳的时候。
果然,谁谁谁表现得好谁谁谁出人意料地发生了意外……天天能听到这样的话题,云珠的那点表现早被秀女们花样百出的表演风头给盖过去了。当然,谁家的秀女真正得了上位者的眼,哪家的秀女表现太过、让人觉得轻佻不端重的,宫里的人自是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