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晈心中苦笑,西林觉罗氏的事确实让他膈应,可情之一事谁能控制?他也不过恼她踌躇反复情不自禁,带累娘家和自己家的名声。也正是这件事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幻想,身份已定,就算是改朝换代,云珠也永远成了不他的妻子。更别说,她与自己从来就谈不上两情相悦。
人人以为他为西林觉罗氏的事痛苦难过,其实他也不过基于丈夫的立场略有自责,痛苦谈不上。一切都是西林觉罗氏的选择,他对她本无情爱,大婚以来同床异梦,夫妻情义更是淡薄得可怜,说他自私也罢,薄情也罢,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多些。
而一开始,富察家对怡亲王府、对自己只有恩义没有仇怨,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他们呢。就连这次傅恒挑衅引起骁骑营和护军营的比试,也不过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激起自己的斗志,是面上不和心存好意。而这种对立,长远来讲,对于他们两人将来在朝中发展是很有好处的。
——这两位大清未来的双璧,在怡亲王和马齐这两位娴于政治争斗的老狐狸的点拨下,早早就心有默契地摆清了对立、竞争的姿态。
所以无论是与弘皙他们走在一起的幻想真成又或者现在般自己私心倾恋于她的事,都是不可言出于口的……
“谢皇上。”终归,他得有福晋和子嗣。
三嫂给三哥生了个女儿,也不知将来还能不能有儿子,万一没有,过继一个给哥哥当嗣子的事儿可不能落到弘昌的头上……他冷淡地想着。不是他不尊重弘昌这个哥哥,实在是瓜尔佳氏为了她这个儿子,行事太过狠毒,若不是额娘背后有阿玛支持,只怕他们兄弟也会落得与其他几位庶出兄弟一样各种意外地早逝。而弘昌,为了权势地位更是与弘皙掺和到了一块……
122、好事成三(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金氏初到乾西二所便惹出了那样的事简直是给自己脸上抹黑。亏得自己让底下教导金氏规矩的嬷嬷向她透露进了乾西二所后可与苏氏结盟,没想到……熹贵妃头痛地抚着额,赐个女人去侍候自己儿子,反弄得乾西二所后院的女人全都禁足的,没禁足的也关在屋子里养胎,再想起虽然生了个女儿却晋了嫔位入住永和宫主位的伊尔根觉罗氏,心头更是一阵厌烦,沉着声问一旁的秦嬷嬷:“你说,这事会不会是云珠做的?”
秦嬷嬷回道:“主子要指人给四阿哥的事有心人也打听得到,那天算是四福晋正式向其她人介绍金氏的日子,请安那会儿还让她们和睦相处呢,转眼就出了那种事,如果是四福晋安排岂不是伤自己脸皮?以奴才看,还是高氏动手的可能性多些,在毓庆宫那会儿刘氏张氏可就跟在高氏后头处处与富察格格不对付的。”
“那个高氏我就一直看不顺眼,不过是个包衣奴才抬的格格,整日妖妖娆娆的看着就是个狐媚子,心机深沉。你说,这事后头有没有乌喇那拉家插手?”高氏在皇后死前有一段时间走得近,她可是查出来了的,这一次,遭到算计的苏氏金氏可都是自己指过去侍候弘历的人,会不会是乌喇那拉家在为明年妮莽衣进乾西二所扫清障碍?
熹贵妃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一时间也顾不得给云珠添堵了,她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儿媳妇,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乌喇那拉家掌握住了弘历或者握有太多影响弘历的势力,不然怎么确保弘历上位后自己家族得到最大利益?!
本来还想着就让高氏跟乌喇那拉氏联手制着云珠的,现在看来,云珠还没受制自己的人已处处受挫,搞不好连累了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印象。
越想越恼,“那个珂里叶特氏真是没用,这么多年了也没拢络住弘历,她要是能怀个阿哥倒是可以帮扶一把,可惜是个扶不上墙的。”
明年的选秀,要不,自己还是在家族里找找有什么适合的女孩子吧,乌喇那拉氏能做的自己怎么就做不得?
“交待下去,趁着今年小选,看看乾西二所和永和宫放出去多少宫女,安排几个人进去。”
“是。”
“主子,奴才有事禀报!”是桂嬷嬷,熹贵妃身边伺候的老人里她是负责宫里头走动的,这时亲自过来,定是有大消息。熹贵妃几乎是想也不曾想地道:“进来。”
桂嬷嬷要行礼,熹贵妃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有事快说,都是我跟前的老人了还这般多礼。”
“能在娘娘跟前伺候是奴才的福份,奴才感激还来不及哪敢拿乔没规矩起来,万一主子厌了奴才,奴才可没处哭去。”桂嬷嬷却是正正经经地行了礼,只是嘴上的话却透着郭稔亲近。
熹贵妃见她这样,知道这消息定与承乾宫干系不大,放下了心,面色也缓了不少。桂嬷嬷起身后,面色却又敛肃了起来,“禀主子,方才东三所的人来报,永瑛小阿哥去了。”
“什么?!”熹贵妃惊得站了起来,连秦嬷嬷也是一脸地吃惊:“前儿不是说火退了,人也醒了么,怎么没过两天又——”
毕竟养过弘昼几年,熹贵妃对他还是很关心的,永瑛做为弘昼的嫡长子,又乖巧听话,平日也常跟五福晋来承乾宫请安,熹贵妃还是很喜欢他的,这时骤然听说他去了,心中因他而对裕妃耿氏而产生的那点子嫉妒此刻也化成了同情及淡淡的难过。
“听太医说是吃了与药相克的食物,永瑛阿哥的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所以没撑过去。”
熹贵妃冷笑了一声,“永瑛生病正是东三所上上下下小心看顾、万分谨慎的时候,居然还能出现与药相克的食物……”这个吴扎库氏亏得裕妃在选秀的时候那么看好,不过一个乾东三所,弘昼的后院从头算到尾抱括她在内也不出五个手指,居然能管成这个样子!
秦嬷嬷默然,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下手了,趁你病要你命啊。嫡长子,果然难以逃过的命数么?
“春蕙,给我挑件素的衣服来,秦嬷嬷和春兰陪我走一趟吧。”熹贵妃叹道,倒是熄了再插手乾西二所的心,云珠目前可还怀着她的嫡孙呢。
赶到了乾东三所,熹贵妃安慰了抹泪的裕妃几句,转头看着晕厥过去一回醒来又痛哭不停的五福晋,眉头一蹙,“你现在哭号有什么用!身为嫡福晋,连个东三所都管不好,哥儿病着,相克的食物居然能近得了他的身入得了他的口,真是……赶快收拾好自己,给永瑛理好后事是正经。”
裕妃对这个儿媳妇失望透顶,可做为弘昼的亲额娘却不好在这时候对丧子的五福晋说什么,此时听熹贵妃这么训她,心中也觉得解气不少。
这时弘昼进来,熹贵妃见他憔悴消瘦的样子更气了,“瞧你瘦成什么样了……”眼睛也不由红了起来,再不管怔忡出神的五福晋。
“熹额娘,我没事。”弘昼抹了下脸,头还有些胀痛。“就是这阵子记挂着永瑛休息少了些。”
熹贵妃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振作起来,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这种事……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我知道。”弘昼眼中闪过一抹狞光,这次,宁杀错也决不放过一个!
“我前两天听说永瑛的病有了好转的,是不是太医开的药也有不对?”
“太医没开错药。”这个可以确定了的,弘昼哑着声道,“当初四哥跟四嫂过来,用了烈酒降温的法子才保住了永瑛的命,四嫂更是留下了养身玉兰果,还交待了要仔细看顾……是我们自己大意。”千防万防,还是在厨房那里给人钻了漏子。
“是那孩子与你们无缘。”熹贵妃说道,“犯事的,自然该罚的罚该打杀的打杀,你们做父母的却不可太过沉缅于伤痛之中,让孩子走得不安心,也让你额娘担忧。”
“是。”
“什嬷嬷,扶着你家主子。”熹贵妃转头又对裕妃道:“我送你回去歇歇,我瞧你这模样也快躺下了,这里还该他们夫妻两个立起来才行,我们也不能在他们后边护一辈子。”
看着神色已有些清明过来的五福晋,裕妃又看了儿子一眼,点了下头,“姐姐说得对。”
……
回了承乾宫,熹贵妃歪在榻上闭着眼小憩,秦嬷嬷亲自接过春桃拿过来的薄被给她披上,冷不防听她说道:“看来,云珠的养身玉兰果效用不如养颜的显著。”如果真能起死回生,那永瑛也不会轻易就被夺了性命。
秦嬷嬷道:“养身当然得长期用才有效,这短时间的效果就出来岂不成了仙药?”
“你说得对。”
她本来觉得身体健康不如往年,想着是不是停用养颜果换养身的调理一下,现在看来,没有一年半载地还难以见效,既如此,还不如继续用秦嬷嬷的养身汤,而且,用了养颜的玉兰果,她光想就已经忍受不了自己肌肤变差的后果。
容貌已经不是漂亮的那一群了,再没了青春,她怎么面对那些靠着家世、美貌不断获宠晋位的嫔妃?!
那边,雍正得了这个消息后自己静静地在房中待了大半天才吩咐暗卫去查永瑛的死因。他冷眼看着弘昼处理完这事,才将调查到的资料丢给他看。
乾东三所很快就暴毙了一个格格一个侍妾,至于侧福晋章佳氏弘昼也冷了下来。倒是五福晋在办完了永瑛的身后事很是沉静了一段时间,慢慢地,变得让人刮目相看,料理后院的手段强硬不少,待人处事也成熟了很多,渐渐有了皇子福晋的威仪和自信。
她与弘昼的感情并未因永瑛的早夭而产生隔阂,相反,两人互信互重,凡事有商有量,恩爱不减。只是这种爱,相比以前,更理智,更成熟,更符合这时代。
云珠想着,这代价是一条小生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