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福晋那澄澈的目光仿佛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每当自己说什么别有用心的话时就感到自己其实像个小丑,自以为得计,其实已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更不用说了。
所以即便知道苏氏和金氏更被熹贵妃看重,她也不能放弃讨好熹贵妃。这几年,每到冬天她都会给熹贵妃做双层夹棉的袜子,穿起来既保暖又舒适。
“高氏快生了吧?真是好运,富察氏下了那么多次手都没让她的胎儿落掉。”那手段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而且不留意还真看不出来。花花草草都是小意思,问题是高氏能在屋里享清闲她厢院里的奴才可不行,今天这个出事明天那个有问题……看上去还都是高氏自个儿闹出来想引爷的注意,那后果,就是高氏的禁足一直在增加,目前还没有开释的迹象。而高氏,听说又气又急,却苦于见不到爷和福晋的面,辩也无从辩起,人都瘦了几斤。
“那个苏格格也不是吃素的。奴婢听说她摔伤那会儿王爷去看她,她泪涟涟地,一面说对不住爷没保护好孩子,一面还担忧高格格也受小人嫉妒……结果为了高格格着想,王爷便让高格格好好在自己屋里养着了。”兰喜说道,仔细地将主子第二天洗面后要敷的红玉膏放好。
这种红玉膏据说是杨贵妃所用美容秘方,取杏仁浸泡去皮后研为细末,与轻粉、滑石粉各等份合在一起,蒸过后加入少许龙脑、麝香,用鸡蛋清调为膏状,每日早晨洗面后敷之。也不知刑嬷嬷哪里得来的方子,不过主子这几年用下来颜面倒是红润悦泽,娇美了许多。唯一的缺点就是怀孕后这个膏就得停用了。
轻粉、杏仁还有麝香,这些东西都对孕妇不好。
“这话你哪里听来的?”刑嬷嬷看了她一眼,拿出干净的布巾替珂里叶特.果新擦干腿脚上的水渍,“这苏格格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若不是刘氏那一出,再加上她生的是个格格,指不定如今怎么风光呢。”
“这可是她院里的鲁儿说的,苏格格出事那会儿她家里弟弟生了大病,家中的钱都花光了想起她这个女儿便托人问她要钱,她刚提二等宫女,能有多少钱,以前的例银也要孝敬管事嬷嬷和总管太监的……我就将主子平日赏的钱都借给她了。她承我这个情,苏格格院里不要紧的事有时也同我说起。”兰喜边说边将搁被褥里的暖手炉取了出来放到一边,又抖去被枕上的燥气。
珂里叶特.果新听了一喜,“你这丫头,有这事也不早说,怎么能让你白花这个钱,回头到我箱子里自己拿银子补上。”她的嫁妆还有每月的例银及赏赐都是兰喜在管的。
兰喜笑嘻嘻地应了。
刑嬷嬷也点了点头,赞道:“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做不错,鲁儿这条线你好好保持别给人察觉了。”
“是。”
“主子也该歇息了。”将布巾搭在手上,刑嬷嬷端着铜盆站了起来说道。
珂里叶特.果新点了点头,缓缓地躺下睡了。
再替主子拉好被角,兰喜这才吹了灯与刑嬷嬷一起退了出去。
125、无限恨(三)
“宝贝,来,阿玛亲一下——”
弘历现在每天回来的重点节目就是跟儿子女儿培养感情,而儿子女儿也很给面子地在他亲上来时手舞足蹈地“咿呀”两声,更是让他乐此不疲。亲王大女儿、儿子,他抱起小女儿,笑道:“小家伙又重了,幸亏那时依了你。”
眼神扫向她饱满的胸脯。
云珠坐月子并没能阻止他天天来屋里报到,他喜欢看她给儿子女儿念书、画画,逗他们乐的画面,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很温馨,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一样,有父有母有子女。
没过几天,他就发现了云珠是自己给孩子喂奶的。他面色不虞,心中还有着淡淡的嫉妒:“就算是再疼爱孩子也不能乱了规矩,那些奴才也该死竟由着你乱来。你现在补身子还来不及呢,还喂三个孩子的奶,把你的元气都吸光了。”他可没忘记苏太医说过她生了三胞胎身子有些亏损得好好调养的话。
这时代的人认为人奶是人体的精华,宫中嫔妃至今仍有不少人每天喝人奶补身子,云珠知道他担心自己,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和敬永琏他们毕竟是早产,先天就比别的婴儿弱上几分,我的身体底子好,乳汁比奶嬷嬷好多了,亲自喂奶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他们的身体更健壮一些。”
他还是皱着眉。
“你放心吧,图嬷嬷每天都给我炖补汤呢。”她浅笑如花,轻晃了下他的手,“再说,等出了月子,我哪还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他们呀,他们长大了这胃口也跟着变大,我的奶再好再多也不够他们吃的……最多三个月好不好?”讨价还价也能喂上两个月吧。
“两个月,而且出了月子就得让奶嬷嬷时不时地跟着喂一些,免得养刁了他们的胃口。”他轻抚着她的颊,又捏了下她的鼻子,妥协地瞪了她一眼,以为他不知道她打什么算盘吗?难怪这几天抱着那仨时总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奶香味里带着淡淡的兰香。
想到这里色心大动,眼睛瞄向她丰满了许多的胸前,倾身在她耳边哑道:“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珠嗔了他一眼,俏脸飞红。
弘历眸色转深,唇角微微弯起,知道她也想起了那天后来的事,自己打着“检查奶水质量”的名目耍赖在她胸前吸了两口,那乳汁不但没半点腥味还带了丝与她的体香一样的淡淡兰香……口感果然是与别个不同。那时他想着,自己的妻子天生凤命,又得上天眷顾,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说不定她的奶真的能让三胞胎更健康壮实,便依了她。
“呀呀……”臂弯里的小女儿小小的手堪堪握住自己的小指,弘历心中涌起无限慈爱之情,俯身在她的小拳头上亲了一下,现在的和徽,嫩嫩乎乎,已不复初生时小猫儿似的孱弱,醒着不睡时也越来越活泼有精神,可见自己顺了云珠的决定是对的。
“别逗她太久,婴儿一天至少要睡十个时辰的觉才行。”云珠将小女儿从他身上抱过来,放到旁边的床上与哥哥姐姐并排在一起,哼着轻缓的曲调,缓缓拍抚着她们的小身子,直到三胞胎睡着才拉起被子小心帮他们盖上。
弘历静静地坐在一边含笑看着。
有时孩子醒了,云珠也会要求他念一会儿书给他们听,就跟她怀孕时一样,他虽然觉得小孩子听不懂,可看着他们滴溜溜地眨着眼珠子,时而蹬蹬腿时而挥一下手“哼唧”两声,那反应跟在云珠肚里时差不多,也觉得有趣起来。
有时她哄着孩子睡,他就这样看着,一面幸福着自己拥有这样的妻子儿女,一面羡慕嫉妒着自己的儿子女儿能拥有这样澹泊无求深厚无比的母爱。
云珠起身,见他待坐着,便从桌上拿了橘子掰给他吃。他从她手上接过,将皮剥下放到一边,拿了两瓣喂到她嘴边。云珠咬下,喂回给他,看着他吃下,才道:“我现在每天有喝牛奶,又喂奶给孩子,这橘子是不能吃的,容易引起腹涨、腹痛、腹泻等症状。”
弘历当下脸色微变,将剩下的橘子肉丢回盘里,“来——”正想让人撤下去,她按住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当季的水果也就苹果橘子这几样,我自己知道不吃就行了,摆屋子里你不觉得屋内有水果的香味,可比熏香好闻多了么?”
“辛苦你了。”他叹了口气,抱着她坐回床上,亲了下她的脸蛋,要不是看她的气色确实不错,他真不同意什么“下床活动有利身体康复”的话,就巴望着她好好躺床上休养……可如今看来,这宫中争宠陷害的伎俩也不是不出屋门就避得开的。这样的事,确实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是宫中发下来的正常果子份例……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吃用的人自己贪嘴,没见识。
云珠还在坐月子,三个儿女又是早产,外人不知底细只以为他们身体定比普通婴儿更孱弱些,要是再来几次腹泻,哪里熬得住?孩子夭折是早晚的事,他的云珠说不定也会大伤身体。
他相信自己的额娘还不至于朝自己的嫡孙下手,那么又是谁通过内务府下的手?虽然宁愿这只是个巧合,可对着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人他却不能容许暗中真有这么条毒蛇在窥伺着朝云珠和他们的孩子下手。
“辛苦什么,为你为我们的孩子做再多我都是愿意的,再说,他们也不难带,饿了、尿了拉粑粑了才会哼两声,也不哭闹。”
他在她的肩颈处轻咬了一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玉兰花体香,用纱巾盘起来的秀发也是没什么异味,看起来跟他不少夜里穿在指间一样清爽馨香,这哪里像个坐月子的妇人,分明清新淡雅得平时没什么两样。“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做为皇子福晋,除了要理好府内事务,处理好日常礼节往来,更要防着外来的、后宅里头的各种算计,其实并不比自己在外头领差办事轻松吧。
“也还好,这些事素问跟灵枢都懂的,就是我有个疏忽没想到的,她们也会注意。你不用担心,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我会跟你讲。”
“记着就好。”摸了摸她身上,只着了件薄薄的棉袍,便道:“就算屋里不怎么冷也该多穿件袍子,现在是冬天,又是在坐月子,万一受了寒怎么办。”
“你都说了屋子里不冷了,穿那么多累赘。”自坐月子以来,云珠习惯了他的唠叨,无奈地转开话题,“对了,你有没有去看过大格格?”
弘历不在意道:“昨天看过了,给她取了个名叫和安。”
对三胞胎,因为是嫡出又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爱的结晶,本就爱屋及乌,从云珠怀了他们之日起就期盼着他们的出生,再加上云珠怀孕期间拉着他一起做了不少胎教,有了感情投入,这跟当初富察.芙灵阿生永璜、苏宝柔生的和安比,他怀孕生产都没怎么参与的情况截然不同。再加上孩子出生后,这天天在眼前看着,逗弄着,瞅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变化,跟出生后没怎么看,孩子也是红通通皮肤皱皱、一个不如意就哭个不停……相比,感情的天秤自然是一边倒。
“和安?还不错,为人父母的可不就盼着孩子平安长大吗。”昨晚他是歇在金氏那里,云珠想着这其中不会是苏氏的功劳吧,笑睇了他一眼,“我这情况也不能去探望……不过苏格格是个稳重细心的,应该能照顾好孩子。”
“爱哭了点。会不会照顾可不好说,反正没咱们这三个长得好。”他去了两次,苏氏一次给高氏上眼药,念在是高氏害她差点小产,大女儿生下来有些瘦弱,他便顺势禁了高氏的足,一方面如她的愿,一方面也不想高氏再闹出什么事来烦云珠;而昨天,显然就不怎么令他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