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示意冯益去储秀宫宣读懿旨,说道:“哲妃也觉着伊拉里氏不错,不过想着两人的年龄还小,是不是先指个格格?”
“那就先拴婚,婚期且订在两年后,格格就算了,指侧福晋吧。”弘历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知道年龄太小不利生育。“阿尔赛家的嫡女崔氏品性不错,你觉得呢?”
“崔氏是不错,不过‘知色而慕少艾’,容貌是不是过于普通了?”
这些年水师越来越受重视,做为福建水师高层之一,镇闽将军阿尔赛也在富察家关注的资料里,这个崔氏虽名为阿尔赛嫡女,其实只是阿尔赛庶女,因是老来女又一直跟在任上很得阿尔赛喜欢,才记到了妻子名下充作嫡女。阿尔赛的妻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表面上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私底下却对崔氏很冷淡,连她所出的儿女都受了影响,对崔氏与她的生母阮姨娘很敌视。
还知色而慕少艾呢,弘历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你和哲妃只打算挑格格不指侧福晋,不也打着不让侧福晋先进门与永璜培养感情,怕永璜将来后宅不稳吗?崔氏性情沉稳宽和,颜色又不出挑,正好。”
格格就不怕了,身份地位完全不能跟嫡侧福晋比。
“皇上的主意自是比我和哲妃的好。”云珠大大方方地,本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没必要掩饰。
伊拉里氏也是满洲老牌贵族,有着世袭的轻车都尉爵位,在朝中也有着一定的势力,但比起瓜尔佳、钮祜禄、伊尔根觉罗……西林觉罗等著姓大族还是差了些,这次的秀女比伊拉里氏好的也有,可哲妃挑了伊拉里氏,是再一次向自己表明永璜没有争储之心,她虽不以为然却也承她这个情,在其他方面便也多为永璜打算。
只是弘历要将崔氏指给永璜做侧福晋,她就要多做一些准备了。人心难测,谁能保证有了兵权在手后一向表现得恭敬有礼的永璜不会生出争储之心?!毕竟都是皇子,出生时日不吉利算得了什么,同一个时辰出生又青史留名的人可不少呢!
弘历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忖,永璜读书平平,骑射不错,在宗室子弟里却算不上出类拔萃,好在性格沉稳,行事不躁,将崔氏指给他,也算是为他安排出路,将来大清的发展在海上,水师要牢牢掌控在手里。永璜与永琏感情不错,可培养为永琏臂助……只是还要多看看,机会是给了,把不把握得住还得看个人。
再者,朝中御史弹劾福州将军隆升受贿插手海关事宜,核查属实,牵连颇大。原本只是有意肃整朝中官员过于松泛的心态,清明吏治,不想处理的几个官员一带三地发现了其他问题,这才决意疏理自登基以来过于宽松的政治环境所带来的各种问题,尤其是扩张过于迅速,发展势头太过迅猛的水师及海关。只是肃理要进行,却也得防着动荡太大,人心不稳,选择阿尔赛,他也是斟酌了一番的。
“副都统、御史布备慎之女赫舍里氏性情端方,就指给弘?(允?第十三子)为嫡福晋;员外郎色明之女鄂佳氏出身低了些,表现却不错,正好弘?ㄔ实i第十一子)的嫡福晋赵佳氏去年四月份难产生了个小阿哥,拖到今年五月去了,便指给他做继福晋,等明年再完婚。”
赵佳氏是雍正十四年的秀女,当年云珠在怡亲王府举办的“拒霜会”上见过,精神气度不错,不想才过四年人便没了,可见生育真是女人生死的一道门坎,过了,从此子嗣绵延,晚年有靠,跨不去,便是一条性命。
“一等男侯文玉之女侯佳氏容貌气度不俗,便指给镇国将军弘皖(允?第十二子)为嫡福晋,三等护卫厄尔达色之女王氏同指给弘皖做格格。”
侯文玉是雍正朝时崛起的汉军旗军中代表人物,特别是在大清与沙俄作战时立了不少军功,被擢拔受封为一等男,他的女儿自然也水涨船高有了嫁入宗室的资格。
其实无论八旗勋贵承不承认,汉人无论是在文武哪方面都已占据了大清官场绝大部份,渐渐掌握了权利中枢,而当年入关时精兵强将如云的满蒙巴图鲁们已渐渐退居历史,八旗子弟渐渐失去了祖先的精锐之气,成了安享荣华的纨绔子弟,若非太上皇和当今力主改革,让困居京城靠着祖荫过日子的八旗子弟,服兵役,屯田,进衙门实习,准予出海贸易……以后成什么样还真是难说。
历史上,乾隆朝还有富察一族,还有乌雅.兆惠、章佳.阿桂、海兰察,可之后的嘉庆、道光……又有谁呢,作起战来十有七八全靠绿营汉兵支持了。
云珠浮想着这些年被指入宗室的汉军旗女子增多表象下朝中满汉势力的一起一落,觉得不管如何变化,最重要的始终是这江山社稷,怎么对国家有利对百姓有益就怎么做,势力更迭这种事自古皆然,哪个能千年不倒?!
敛住思绪,她慢慢地说着:“都统佟长盛之女出身高贵,便指给弘晓做继福晋,正好压得住一同指给弘晓做侧福晋的领侍卫内大臣常明之女金氏。”
这个金氏与宫里的金氏不同,一个是从元朝便存在的与完颜氏同样有着悠久历史的老牌满姓,一个却是大清开国时朝鲜来投的包衣满姓,并非同宗。
“至于绶恩的嫡福晋,皇上看一等候董鄂.图杷的嫡孙女董鄂氏如何?”这个董鄂氏出身够高,却也尴尬,她的姑姑禄嫔与太后的恩怨别人不清楚,弘历是知道的。
“董鄂氏?这次大挑,正白旗的秀女不多啊。”
“正白旗这次上报的秀女本来就不多,能走到最后的更少了。”
弘历手指在几上轻扣,脑子在太后和八弟弘哲之间转了转,“就这么办吧,有怡亲王一脉护着,皇阿玛应该会更放心。”
只盼八弟以后不要教他失望才好。
云珠拿笔记下。“侍郎永绶之女纳喇氏指给贝勒弘?(允?第三子)为嫡福晋,骁骑校钮良之女钮佳氏指给奉国将军弘富(允?第四子)为嫡福晋;户部侍郎喀尔吉善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指给慎郡王允禧为侧福晋……”
除去几位年龄刚及豆蔻年华的秀女留牌等着下届再行大挑,剩下的一些门第不高的秀女或指给宗室为格格,或指给勋贵子弟为妻,或撂牌自行婚配,不一而足。
下面的内容是作者有话早说里加的,差点就没看到。
大清每一次选秀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不小的震动,家族与家族之间,官员之间,通过姻亲关系,或变得更加亲热,往为更加紧密,或者期望成为泡影,离权贵中心更加疏远;而对于京城里的老百姓来说则是看热闹和赚外快的好机会,因为随之而来的便是不间断的嫁娶喜事,各种物品消费多翻了n倍。
这里头,密切关注着这些动向的便有慧妃高露微的娘家高府。
选秀之前,高斌的夫人尚氏便递了牌子进宫,未准。
皇后在这方面的规矩上从不为难人,尚氏得了这么个回复不自在之余也感讶异,便通过娘家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女儿竟然被禁足了!?
她并非无知妇人,以高家昔年的煊赫以及家族几代在内务府经营的势力,有些关系就算皇帝再清理几次内务府也是清不净的,可女儿被禁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出,这怎不让她心中不安?当下便故作不知地回了家,战战兢兢地等着出京办差的丈夫回京。
好容易等到高斌从淮扬直隶查勘河道归来,她一说,高斌也是心头一震,“这事你做得对!”
他是指妻子没向儿子透露此事,更没有派家人往直隶通知他这事。
尚氏还是不安,“现在怎么办,一个多月了还没半点消息出来。”
“现在正选秀,等这事完了再说。”
高斌尽管表现得淡定,私底下却亲自往西林觉罗府见了鄂尔泰一面,又走了几家亲戚,大约了解了自己出京后的一些关于前朝后宫的变化,更在进宫向皇帝复命后往宁寿宫拜见苏培盛。
他是雍正的心腹重臣,雍正退位后,这些老臣进宫偶尔还会前往宁寿宫请安,与雍正身边的首领太监关系也向来不错,但这次,苏培盛没有出来见他,只着人塞给了他一张字条。
高斌彻底沉默了。
他一生小心谨慎,精明强干,不知为什么竟会生出这么胆大妄为的儿女!之前的月根草倒也罢了,后宫争斗,哪里少过腌脏狠烈的手段,只要事后抹干净,不出大事故,皇上就算心中猜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一次,女儿竟敢将手伸到皇上身边的暗卫身上,刺探帝踪,给皇上下药……凭哪一桩说出来都是帝王所不能容的!
“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呀,难道眼睁睁看着微儿被禁足承乾宫一辈子吗?”尚氏忍了几个月终于忍不住了,“眼看又有三个秀女进宫,两个出身高贵,一个再不济也是汉军旗的,颜色又好,这样下去,皇上哪里还记得起咱们微儿呀!”
“夫人,以后,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罢。”
好一阵子尚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脸色煞白地扯着丈夫的衣袖:“为什么?这怎么行?!她可是、可是我们的骨肉啊,她处境这么艰苦,我们怎能弃之不顾,这让她怎么熬下去?!”
尚氏也不知是怕是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因为她犯大错!不可饶恕!”妻子揪着不放,高斌压在心头的怒火被点燃,“老子大半辈子殚精竭虑拼死拼活,才换来高家今天的一切,可差一点就被她给毁得一干二净!”
“……”尚氏嘴唇抖了抖,从没见过丈夫如此勃然大怒。
“我这些年给她擦的屁股还不够多吗?!”高斌眼眶泛红,阴狠的眼中水光一闪,他紧攥着尚氏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声音从牙齿里迸出,“她竟敢收买皇上身边的暗卫,刺探帝踪,若只是争宠也罢了,她还以此设计皇上……只为了借腹生子……”
尚氏骇然。
暗卫啊,都是太上皇时传下来的人,皇上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女儿的动作是自己授意?高斌颓然甩开妻子的手顿坐椅上,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