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甄惜福瘫坐在文椅上:“不会的,娘你骗我,我只是推了三哥一下,就一下,他没站稳摔了一下而已,怎么会死,娘,你吓我的对不对,你生气我卖了地,编瞎话唬我的对不对?”
马氏老脸上泪纹斑驳,怎么说甄三也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亲生子,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哪里能有假:“五儿,我怎么会拿这种混话来骗你,你三哥他摔到了太阳穴,没活头啦。”
甄惜福瞳孔失焦的看着眼前的妇人,他忽然仓皇的站起来:“我去,我去和三哥道歉,求他原谅,我对不住他。”
“站住。”马氏一声断喝,她扬起巴掌猛地拍到了甄惜福脸上,甄惜福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
“娘?”他目瞪口呆的捂着有些麻木的脸,从他生下来,娘就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但现在居然打他了。
马氏恨铁不成钢的对上甄惜福的脸:“你听着,出了这个门,此事不准再提,你三哥他是自己不小心摔了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听见了没,这件事不准再和第二个人说起,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连你都没了,五儿你懂了没。”
甄惜福被马氏的话震慑住,他无所知的点了点头,马氏喘着粗气看了他半响才道:“你三哥命短,大哥是个没主见的,二哥又奸猾,四哥是个跛子,我和你爹以后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替甄家光宗耀祖。老三的丧事你别管,就待在书房读书,等头七一过,你立即去找你的同窗拜会老师。”
甄三是他的兄弟,不是长辈,百日的热孝并不试用于他,马氏是想早早的将甄惜福从这桩事中择出来,生怕他受了拖累。
这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这拳拳爱子之心对于躺着等死的甄三,未免太过不公。
两天后,甄家的三件小院儿的门口,都挂上了白灯笼。
甄三死了。
李氏的小院儿里,那件原本锁着农具的屋子被空了出来,给甄三停灵。
李氏和甄知夏姐妹都穿着白色素衣跪坐在灵侧,甄三没有子嗣,甄大的两个儿子一人擎幡,一人捧灵牌,充当了孝子行礼。
许汉林也随了与甄家熟识的村人进来,点燃了三根香,用手抖灭,双手插入香米里,跪下扣了四个头,站起来拱手作揖。甄大的两个儿子郑重还礼,许汉林却越过他们,目光定定的落在后头的甄知夏身上,只见她头戴素布裹头,衬得一张本就粉白如雪的小脸更是白的透明了,也不像一旁李氏和甄知春一般抽抽噎噎如泣如诉,只是兀自半垂着眼帘,那墨黑的星眸透出几许寒意,教他心窝处忽的一紧,似被只手用力抓了下,又缓缓松开,奔腾的热流又冲会那处,生出无数激荡出来。
45出殡
作者有话要说: 无力的求戳求包养,求收藏~~~ 甄三的丧事,是马氏坚持着不经人手,操办下来的,她手里掌握着家中银两,谁也不知道具体用了多少。甄三走的突然,后事自然是没有准备的。家里早早在棺材铺定下的两套寿衣和寿棺,都是留给甄老头和马氏百年之后用的,甄老头这次有惊无险,是中风前兆,怕有个万一,没人敢挪用这些,少不得要另外备置。马氏就嘱托了甄大去棺材铺买了最便宜的寿衣和薄皮棺材,草草的替甄三收敛了。
甄大摸着手里的银钱,心里委实不好受,那可是比自己都要小的三弟呢。一时间对于一贯疼爱的五弟很是不满,一家人供着他吃穿读书,不让他为生计所愁,竟然把他教的不明事理任性妄为,把家底败坏了大半。
索性马氏把甄惜福推倒甄三致死的消息瞒的死死的,不然此时此刻,这个偌大的家里,人心就该散尽了。
甄知夏看着那薄薄的似乎一戳就破的棺材冷笑,算了,自己生下的儿子自己不心疼,由着人把命害了,死了也潦草。
江南七月闷热多雨,甄三停灵了三天就要入土为安。甄大的大儿身穿孝服,“乒”的一声,摔了一个瓦盆,合着兄弟握着引魂幡带队,一路上乐队吹打,沿途散发纸钱朝着梧桐村十多里地外的墓地行去。
李氏三人的眼泪在这几日也流干了,此时走在殡葬队伍中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甄知夏偶尔一扭头,瞧见人群中甄惜福若隐若现的脸,倒是比她们更加悲痛欲绝。
对于甄惜福,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厌恶。这个人从出生就被马氏宠着,几个兄弟惯着,家里有的任他予取予求,没有的只要他要,也想法设法给他弄来捧到面前。生生把他养到天真不知世事,到了学堂也只会和那些习性相投的纨绔厮混,一待得久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家里和那些人的差距,但是多年养成的性子已经改不过来,只能反过来压着整家人为他一人做贡献。
这样的人,你说他坏,未必有多坏,你说他恶,他未必有那胆子作恶。但是这种人也最最可恶,因为他事事为己,做事不知后果,很有可能就惹下泼天大祸。
一行人到了事先定好的墓地,由四个大汉抬了棺木放入坑洞中,看着最后一撮黄土盖在棺木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