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知夏只得将洗的干干净净的粗瓷翁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瞧了几波进进出出的伙计,似是瞧出些门道来,怎的这外厨房似是换了好些个生面孔。不多时功夫,小伙计带了个高个的胖子过来,一身暗金色的长衫,更显得腰膀肥圆,他一瞧见甄知夏就来了一句:“总算等到你了,中山楼和你们的卤肉合约得重签!”
重签?
唐管事那手指甲挑开瓷翁的布扎,拿到鼻尖下嗅了嗅:“这卤肉可算是中山楼的一道招牌菜了,占着中山楼的牌子,你们却要占一半,生意场上从来没这个道理。”
甄知夏诧异道:“咱们是和中山楼签了约的,白纸黑字,怎么说变就变。”
唐管事道:“你们这是和前头的吕管事签的字,中山楼没这种分利的先例,眼下吕管事归乡了 ,规矩自然得重来。”
这唐管事一脸精明算计,句句不饶人,甄知夏只得道:“那敢问唐管事的意思?”
唐管事比划了个手指,说了个数,甄知夏细细一算,每只卤鸡赚三十蚊,每斤卤汁野猪肉赚上二十文,也就是差不多是第一次和中山楼定下契约时的赚头。甄知夏眸子一沉,如果是这样,事情就不妙了,要知晓她们现在一家四口能在镇上过着这个么闲适的日子,还能供荣值读书,这绝大部分就是因为中山楼的照拂,一个月一十五两银子。若是按照唐管事的意思,她们以后每个月至少要少赚上四分之三。
“唐掌柜,金少爷呢,当日咱们和吕掌柜定下的时候,金修少爷也是知晓并一力促成的,他也同意从新和咱们定协议?”
唐掌柜眯了眯眼,不过片刻他又道:“金少爷半个多月前就离开南风镇了,你若是和他相熟,怎的会连这点都不知道。我是劝你们别那么贪心,赚好该你们赚的那份利,毕竟这个价儿已经很难得了。”
“知夏,你居然就这么把中山楼的卤鸡营生给回了?”李氏立在粉摊前头,一时忘记将煮好的麻辣粉端出去,只直愣愣的满脸不敢置信的瞧着她:“而且还把这一瓷翁卤肉给带回来了?”
甄知夏撒了把香菜在麻辣粉上头:“娘,你是没见到唐掌柜那模样,似乎谁和吕掌柜熟悉,他就和谁有仇似得,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我瞧着这模样再合作,早晚得翻脸。”
“和中山楼要是断了,咱们怎么在镇上过下去,阿值还要念书,早晨咱们才买了那些个首饰,花了那些银子,每个月的房租钱,还有……”李氏越说越有些恐慌。人都是这样的,对某样赖以生存的事物习惯到依赖,一旦失去时,就会慌乱甚至失去主见。
甄知夏转身将麻辣粉端出去,回到雨棚下头见李氏还呆呆站着,便接过她手里的漏勺,不紧不慢的高汤里舀动着:“娘,咱们的麻辣分摊摆的也够久了,有没有想过,咱们可以自己开一家店?”
李氏第一反应就是一口回绝:“开店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就咱们三个妇道人家加上还在念书的阿值,不可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们买不起铺子,租个带铺子的小楼还是可以的,每月最少八两银子,多些就十两出头。开始可能辛苦些,也可能赚不了钱,但是娘,我早就想有这么一天,凭什么咱们做的卤味还非得挂上别人的牌子才卖得出去,娘,咱们试一试,好不好?”
81遇上了
许汉林将得了师祖亲手誊写的《神农百草经》一事告知许老大夫,不想许老大夫夙愿终尝,竟然乐的当夜发起了低烧,许汉林端药送水伺候了三日许老大夫才痊愈,许汉林这日便向着福仁堂告假,回家沐浴更衣歇了不到半个时辰,看爷爷又眯着眼睡着了,便有些坐不住,想了想便抬脚出了门。
一路上许汉林都是吹着眼帘,面上沉沉的看不出表情,就顶着这个面瘫脸,许汉林在福仁堂整整熬过了三年,日子久的,他都以为自己不会笑了。
一路西行,路经那条二人宽的狭小巷子,依旧是黛瓦粉墙,水洗似的青石砖缝内绿草摇曳,一时想起三年前愣是抱着那傻丫头诉了一回委屈,许汉林的唇角便忍不住勾了一勾。那丫头现在已经长大了,他是再也不愿意在她面前似那回一般示弱了。而且,他也已经不是那个才入福仁堂,屈居末位的许汉林了。
出了巷子再拐两次弯道,沿着块块见方的青砖大道一路走,第五个巷子,就是李娘子麻辣粉的摆摊处,许汉林见着簇拥的人群后头,一高一矮两个浅色身影,脸上不自知的带了一抹笑。
“汉林来了?”李氏忙的脚不点地,从前几日甄知夏回了中山楼的单子,她们娘几个将摆摊的时辰又延长了,连原本中午打午觉的习惯也一时改了,所以娘几个瞧着颇有些疲倦。
李氏手头不得空,只得朝着身后的小案几随手一指:“可不巧,正忙着呢,你先坐着,婶子给你煮一碗馄饨。”
许汉林面上溢着笑,说话的声音实在不够大,但是好在清脆有力,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倒也听得清楚:“知夏丫头不在?”
甄知夏的确不在,连着好几日她都在外头跑,少了吕掌柜在中间牵线搭桥联络牙侩,想要在南风镇上寻一处价格好,地段好,带铺子的小宅子可是难了。甄知夏白白跑了几日,毫无进展,李娘子麻辣粉只能麻烦李氏和甄知春先兜着,就连荣值放课回来也晓得洗手帮忙。原本看宅子一事,她一个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女娃子来做,颇不合适,但也没法子,总不能教李氏这美少*妇或者即将待嫁的甄知春来做,荣值也太小,当不得事,幸好甄知夏仗着艺高大胆,用着摆摊练出来的面皮一家家的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