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槿初点点头,正要下炕,忽听哭叫声中又忽然传出了一个哭嚎声音。
这声音很是清晰,当即就让洛槿雪愣住了,她面上的嘲讽笑容还没退去,身子已经豁然站起,厉声道:“怎么回事?怎么这声音倒好像是严嬷嬷在哭?”
说到这里,她便盯紧了洛槿初,恨恨道:“你……你命令下人们对严嬷嬷做了什么?”自家知自家事,洛槿雪很清楚,当日就是严嬷嬷打了环儿十个耳光,若是洛槿初要找回场子,自然也要找严嬷嬷,只是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说洛槿初阴险她信,但若说对方有这么大的胆子,她还真有些不信。
洛槿初一愣,皱眉道:“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能对严嬷嬷做什么?更何况,我一直都坐在这里陪你们说话,难道我还会□术?这边陪你们说话,那边却去吩咐下人们?”
洛槿芳也连忙道:“是啊四姐姐,大概是下人们起了什么口角,走,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洛槿雪哼了一声,恨恨瞪了洛槿初一眼,一咬牙一跺脚,风一般冲了出去。
这里洛槿初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假装无辜的冲其它几人摊摊手,摇头道:“这话真是……怎么说的?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唉!姐姐们难得来一次。”
宫屏疑惑地看着她,虽说她非常明白这位六姐姐有多么聪明,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和她有关吗?明明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一步,若说是提前安排好的,这更是不太可能,洛槿雪洛槿芳等人平日里很少过来,今天是听说秦锋齐煜在此,所以跟着自己和宫蕊来了,六姐姐终究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到她们会来,提前就安排好一切?
心中疑惑着,一边随着洛槿初等人出了门,来到奴婢们歇着的小厦子前,就见洛槿雪呆呆站在那里。而在她面前,齐煜冷冷站着,秦锋则在愤怒的训斥严嬷嬷。
严嬷嬷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哭闹放泼了,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听秦锋高声道:“似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奴婢,这府里有几个?做了错事不但不认,还敢倚老卖老,这真是连点奴婢的本分都不知道了,世子爷面前,也有你倚老卖老的资格?”
严嬷嬷噤若寒蝉,就连洛槿初都不知道这两位爷是怎么让这严嬷嬷惹上了他们,见洛槿雪木头一般呆在当地根本不敢说话,她便上前笑道:“世子息怒,究竟是怎么了?这奴才究竟怎么惹了世子爷?还望看在我的面儿上,饶她一遭,毕竟是家里的老嬷嬷,又是二奶奶身边的陪嫁。”
秦锋看了她一眼,高明演技在此刻便可以看出一斑,他气咻咻道:“二奶奶身边的陪嫁?怎么会这样不懂规矩?再说她怎么不陪在二奶奶身边?六姑娘,你可别为了息事宁人,就胡乱给她脸。”
洛槿初陪笑道:“是真的,我犯不着为了个奴婢来骗世子,只因为二奶奶疼四姐姐,严嬷嬷是她陪嫁嬷嬷,想来老成持重,所以才把她给四姐姐使唤,这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等说完,秦锋便冷冷看向洛槿雪,哼了一声道:“这便是老成持重?”说完便拉起齐煜的小手,对洛槿初道:“六姑娘屋里可有治烫伤的药膏?快给煜儿上一上吧,这便是那老虔婆干的好事儿。”
一看见齐煜手上和腕上那一片通红印迹,连洛槿初都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得看了秦锋一眼,却见对方微微挑眉,于是她忙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小世子快和我来。”言罢引着秦锋和齐煜离去。
这里其他女孩儿们也都被惊呆了,洛槿芳等人都是脸色发白,洛槿雪则是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她忽然上前,狠狠给了严嬷嬷一个耳光,尖声叫道:“混账婆子,你……你是怎么得罪的小世子?还不从实招来?”
她这一巴掌打在严嬷嬷脸上,不但把对方打懵了,就是宫屏宫蕊和洛槿芳等,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洛槿雪的眼神儿都有些震惊:这可是洛槿雪母亲的陪嫁嬷嬷啊,平日里都格外尊重三分的,谁知如今她竟然能下得了这个手,就算是对方得罪了小世子,可洛槿雪这般行径,也不禁让人心寒齿冷。
那严嬷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老脸,愣愣看着洛槿雪,她素日里倚老卖老,仗着是奶奶陪房的身份,没少欺负别的丫头,以至于那些丫头对她又怕又恨,暗地里都叫她老母狗,意思是她狗仗人势。却偏偏没人敢惹她,就连主子们对她也是够尊重。
谁能想到,今儿竟被两位世子教训了,她心里正委屈的不行呢,这位向来待自己和气的姑娘竟然连缘由都不问,上来就给她一个耳光,可以说,这一巴掌是把她大半辈子的老脸都给打没了。
当下只觉得万念俱灰,更兼委屈愤恨,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拍着地道:“不活了,我是活不成了,尽心服侍了主子们一场,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呜呜呜……我是不活了……”
☆、82第八十二章
丫头们早都知道这严嬷嬷的名声,尤其是洛槿雪房里的丫头,看了都暗暗称意。其中洛槿雪身旁那个叫柳双的丫头就上前道:“嬷嬷千万别在这里闹,这是三奶奶的院子,你在这儿闹,还顾不顾姑娘的脸面了?快回去,有什么事儿你和姑娘奶奶分说清楚,世子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这番话明着是安抚,其实却是包藏祸心,首先就给严嬷嬷按了一个“不顾四姑娘脸面”的罪行,接着又点出世子来,不管错儿到底在不在严嬷嬷身上,齐煜小世子手上腕上那烫伤大家伙儿都是看到的,一个奴婢伤了世子,不管世子讲不讲理,也都没有她的好儿了。
严嬷嬷在府里这么久,柳双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她?当即便啐了一口,恨恨道:“打量我不知道你这蹄子安的什么心……”不等说完,柳双已经哭起来,悲悲切切道:“我能安什么心?不过是替姑娘和嬷嬷着想,却不料竟赚出了这样儿的话……”
洛槿雪心里这个烦啊,事情经过还没弄清楚,这个老奴还在这里给自己没脸,愤恨之下,便看向柳双道:“哭什么哭?她不起来,你不会拉她起来?先拖回房里去和母亲禀报,稍后等我回去再处理她。”说完又对洛槿芳等人道:“还要妹妹身旁的丫头也帮把手。”
柳双冷笑一声,对严嬷嬷道:“嬷嬷可听见了?你趁早儿别给姑娘添为难,这事儿传出去,若说姑娘连你都使唤不动了,可不是成了笑话呢。”说完就要去拉严嬷嬷起身。
严嬷嬷一看,再留在这里是肯定没有自己的好儿了。如今服侍的这位姑娘,看着素日里和气,可这一翻脸就不认人,自己伺候她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是自己替她出头,到头来自己惹了一身怨恨,如今她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倒不如回去找二奶奶,怎么说自己也是二奶奶的奶妈子,想来二奶奶不会和姑娘这般无情的。
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嘟囔着道:“是,老奴老了,给姑娘丢脸了,老奴就不在这儿给姑娘现眼了。”说完赌气一转身,直出了院门。这里洛槿雪方又问其他人,才知道事情经过。
原来严嬷嬷和其他几位嬷嬷因为不用在姑娘们房里伺候,所以就在这小厦子里和秦氏屋中几个婆子闲聊,指使着小丫头月儿替她们端水送茶,因说的兴起,只觉口干,便让月儿去拿一壶热水续茶。
这月儿去了后,她们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严嬷嬷向来是个严苛的,就在房里说了这月儿几句,秦氏房里的嬷嬷不爱听,便挤兑她说:“这话别在我们面前儿说,有本事去月儿面前说她,那小丫头虽然不是个什么有等级的,六姑娘也很喜欢呢。”
也是严嬷嬷素日里嚣张惯了,她也没把洛槿初放在眼里,加上之前自家姑娘因为算计洛槿初的事儿,被老太太狠狠罚了一顿,她心里替自家姑娘不平,本就憋着一股火,这会儿又让素日瞧不起的人嘲笑,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即便拍桌子站起来,对那几个嬷嬷睥睨道:“素日我说你们太软了,逞的一个个小丫头也敢轻狂骄傲,你们还不服,如今且看看我的手段,都学着些,日后这院里的风气也能整肃整肃。”
几个嬷嬷并不在意,毕竟谁都知道这老货的名声,不过想到前几日环儿就是被她打的,这些人怕她性起,想了想到底拉住她道:“行了老货,你就消停些吧,稍后我们禀报了六姑娘,让她说那月儿几句也就是了。今儿两位世子和姑娘们都在这里,你出的什么头?”
这严嬷嬷的脾气,素来是个顶风上的,一听这话,越发下定了决心,撩开帘子在门外等着,一边冷笑道:“世子又如何?世子也不能管着咱们教育小丫头吧?”不等说完,便看见那月儿提着个大水壶走过来,气喘吁吁道:“嬷嬷莫怪,我去了厨房,那里竟没了热水,这是现烧的……”
不等说完,便听严嬷嬷断喝一声,骂道:“你这狗屁理由也就哄哄这里的人,瞅着你们姑娘面软心慈,三奶奶又是个不管事儿的人,你们就越发的轻狂了是不是?”一边说着,见月儿不理她,只要进门,她更是气上心头,便拦住了骂道:“我说的话你也敢当耳旁风,这是谁教的规矩?今儿不好好儿管管,越发上了天……”
几个嬷嬷一见她要发疯,都忙上前去拦着,月儿素来忠厚,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得也吓哭了,严嬷嬷越发得意,伸出手狠狠扭了月儿的脸叫道:“主子们在房里说话,你在这儿嚎什么?打量着让你们姑娘给你做主么?反了你了……”
那月儿被她掐疼,就拼命躲闪,却不料齐煜竟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月儿躲闪间撞到了他,那壶热水就都洒到了他身上,幸亏在外面站了半日,这水温已经不算很热,如今又是正月,齐煜穿着厚衣裳,因此倒还没酿成甚么大祸。
然而这在众人眼中,已经是弥天大祸了。闯了祸的月儿吓得两眼发直,而严嬷嬷最是机灵,愣怔过后,一个巴掌就往月儿脸上扇去,一边尖叫道:“我把你个作死的蹄子……”
不等说完,眼看就要落到小丫头脸上的手就猛地缩回来,手腕剧痛的严嬷嬷震惊看着齐煜,只见他手中擎着一把带鞘的短刀,那刀鞘上镶满了华贵宝石,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宝贝。
“污了我的刀鞘,你这混账婆子该当何罪?”齐煜冷着脸,忽然转向旁边看眼的婆子们,厉声道:“你们难道没看见这婆子是怎样烫了本世子的?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打,难道要我亲自动手?这老虔婆的猪脸也配爷动手吗?”
婆子和丫头们都愣住了,齐煜向来到洛槿初这里都是十分温和的,虽然骄傲些,但大概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关系,他对这些下人们并没有什么瞧不起的,还时不时就赏钱,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却不知这位小祖宗今日怎的忽然如此凶横起来。
“怎么?六姐姐的下人们,我使唤不动是不是?”却见齐煜阴着脸,婆子们被他的气势所慑,这才想起面前这位主子的尊贵身份,当中就有两个胆大的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何况众人心里都恨严嬷嬷狐假虎威,再想起前些日子她打了环儿那笔帐,于是立刻有两个婆子站出来,对着严嬷嬷皮笑肉不笑道:“老姐姐,这可真对不住,我们也没办法,小世子在这里看着呢。”说完二话不说,就给了严嬷嬷几个耳光。
严嬷嬷何时受过这等气?当即就大哭撒泼起来,只说齐煜冤枉了她,明明是小丫头洒了水。也就在这个时候儿,秦锋赶了过来,恶狠狠训斥了她几句,接着洛槿初等人就赶过来了。
且不说女孩儿们在这里问经过,只说洛槿初带着秦锋和齐煜进了屋,看看身后众人没跟过来,她便急切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好端端的小世子竟然被烫着了?我虽说指望着你们替我出气,可也没想过用这样办法,这……这让我和王爷王妃怎么交代?”
秦锋瞪了齐煜一眼,咬牙道:“你问他,谁知道这小子自作主张。原本我们商量好了,我还想着怎么找机会制造冲突呢,恰好看见香草,又见那几个婆子不知为什么竟出了门,我就去问香草那个严嬷嬷是哪个?香草告诉了我。接着又说刚得了家里的信儿,好像她姐姐姐夫在乡下的田被人霸占了,求我能不能帮忙说个话儿,我们正说着呢,谁知这小子竟不声不响跑了,等到我听到那边的嘈杂声赶过去时,他也已经被烫了。”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就对齐煜瞪眼道:“你说你,自己什么身份?为了罚个婆子,找什么理由不成?让自己吃这种苦头,你……你这让我怎么去和舅舅舅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