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亲你是什么意思?”
秦锋是对岳姨娘成见最深的,此时听母亲忽然这样一说,似乎里面竟大有内情,不由只觉着脑子“嗡”的一声,连忙上前细问端的,却见公主只是拉着岳姨娘的手哀哀哭着,竟是再也不肯说什么。
“是……是不是你?”
秦宇看见儿子如此急切的模样,想起这一段时间他对自己说的话,似乎十分不满岳姨娘,因不由得一下子就疑心上了,一把抓着儿子的衣领拽了起来,厉声问道。
“我?什么……是不是我?”秦锋也懵了,但是旋即醒悟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他恼怒道:“爹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我要杀她,难道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秦宇不说话,一时间,父子两个互相瞪着,胸膛都是剧烈起伏,显然此时心情都是十分激荡。
这若是梁夫人在此处,只怕立刻就要喜极而泣了:不容易啊,这么多年,可总算是能制造出这父子间的裂隙了,也不枉她费尽心思百折不挠,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功。
洛槿初一看屋中这几个人,显然是全都乱了方寸,再看岳姨娘,面色潮红呼吸细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止呼吸,她心中这个焦急啊,刚刚公主那两句话虽短,然而落在早有疑心的她耳朵里,几乎一下子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会儿却也顾不上八卦,连忙拉着柳先生来到外间,焦急道:“师父?这究竟是什么毒?如此的厉害?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好歹你说个来历,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看啊。”
柳先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是一种蛇毒,是取自南海的一种奇异水蛇‘鱼头蛇’的毒液,加上丁香,朱砂,水银等配制而成……”
“等等师父。”洛槿初皱眉,打断了柳先生的话,疑惑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难道鱼头蛇的毒还不够毒?还要加上这几样?”说完却听柳先生淡然道:“并非鱼头蛇毒不够毒,而是加上这几样,可以有效减轻中毒症状。”
“啊?”洛槿初更糊涂了,呐呐道:“那什么……哪有这样好心的人,既要下毒,又要帮助减轻症状,这……这到底是为了害人还是为了什么?”刚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摇头道:“不对不对啊师父,岳姨娘现在都要死了,怎么可能是减轻症状?”
柳先生肃容道:“这便是此药的奇异之处了,减轻中毒症状,却不能减轻毒性。若是要不声不响害人,这毒药实在是最佳的选择,因为除了为师这样江湖经验丰富的医者,绝大部分人是不会发现亡者因中毒而死的。我想,这大概也就是害岳姨娘那个人才用这种丹毒的目的。”
“丹毒?”洛槿初眨了一下眼睛,心想这怎么又扯到丹毒上去了?不过她也很快明白过来,这里的丹毒大概是指一种毒丹,而非现代所说的那种叫做“丹毒”的疾病。
柳先生却哪里明白她的心理活动,听见她疑惑,便沉声道:“没错,这毒药传说是道家留下的炼丹方子,只要控制住蛇毒的用量,不但不会害死人,据说还会让身体慢慢地百毒不侵。只不过岳姨娘中的毒,很显然并非是道家炼的丹药,蛇毒过量太多,虽因为朱砂等成分控制了症状,然而毒性却已经是慢慢侵害了身体。”
道家的毒丹?
洛槿初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非常奇特的属性,她有一种预感,将来寻找凶手时,或许这会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而此时秦锋和秦宇都从里屋大步出来,父子两个黑着脸,秦锋拉了洛槿初便要离开,秦宇则在后面沉声道:“逆子……逆子……”
“到底怎么回事啊?”
洛槿初看出秦锋心情很糟糕,也就没有反抗他,任由他一路拽着回了房间,这才把疑问问出口,却见丈夫拿起桌上茶壶,干脆往嘴里灌,之后抹了抹嘴,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道:“好啊,就是我,我就是盼着那女人死了,又如何?这么心疼,就要我给他偿命啊。”
洛槿初愣了半天,才从秦锋这几句话中听出意思,不由得跺脚道:“你这个笨蛋,说什么话呢?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岳姨娘根本不是公爹的人,她之所以来咱们家,顶着岳姨娘的名分,那必定是出于一个什么理由,公爹才这么做的。”
“能是什么理由?”
秦锋恨恨吼了一声,被自己的亲爹怀疑,那种痛苦和委屈激的他整个人都偏执了,此时洛槿初分明已经点出事情最重要的部分,然而他的大脑却是只听进去了这几句话,完全没有余力思考这话中意思。
“什么理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理由很可能便是赵将军,边疆那个赵英赵将军。秦锋,你还记得他吗?”洛槿初来到秦锋身旁,扯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一声,震的丈夫耳朵都差点聋了的同时,总算也震回了秦锋的心神。
“什么……什么意思?和赵将军有什么关系?是了,你之前和我说,岳姨娘和赵将军很可能有私情,可父亲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还来怀疑我……”
秦锋说着说着又气起来,却见妻子正色道:“你说错了,岳姨娘和赵将军的私情,只怕驸马和公主都是知情的。而岳姨娘和驸马的关系,也是清清白白。所以公主才和她情同姐妹,所以岳姨娘才会找我询问边疆将士受赏的经过,连一点掩饰都没有,她等这一天,只怕等的实在太久,实在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而且,她一点儿也不怕咱们怀疑鄙视,那就是因为,她一直在等赵将军,她和驸马,只是无奈之下用这个名分来掩饰了身份,他们两人是清清白白的。”
“这……这是你推论出来的?”秦锋惊讶看着妻子,却被洛槿初白了一眼:“废话,不是我推论出来的,还是你推论出来的不成?不过这推论也是刚刚才成形,便是因为公主那几句话,你仔细回想一下,公主刚刚扑在岳姨娘床前的那几句话,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秦锋只是一时间急怒攻心,根本就没有去想别的。此时听洛槿初这么一说,不由得也凝神细思,不消片刻,便也参悟出其中机宜,点头郑重道:“没错,这样看来,初初你的推论没错。只是……奇怪啊,岳姨娘素来谨小慎微,她又只是一个姨娘,这会是谁费尽心机要害她呢?若是那么容易得手,害她有什么用,直接去害父亲母亲或者你我不是更方便吗?害一个软弱可怜的岳姨娘做什么?”
洛槿初翻了翻白眼,她对秦锋这货实在是无语了,之前恨死岳姨娘的时候,便是心机深沉装可怜,如今一知道对方和驸马的关系可能是清白的,就立刻变成软弱可怜的岳姨娘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本来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不过刚刚看到公爹和你差点儿反目成仇,我有点明白凶手为什么会选岳姨娘来下手了。”
洛槿初话音刚落,秦锋便立刻接口道:“初初,你的意思是:大伯父和大伯娘?唔……没错,若是他们,的确能下这个狠手。”
“下狠手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岳姨娘真正的身份,若一直以为对方真是你父亲钟爱的女人的话,那这个毒下的可就是恰到好处了。你想啊,假如岳姨娘真是驸马心爱的女子,那么她活下来,会不会认为这是公主派人下的毒?心里会不会存着小心怨恨?你父亲是不是就要难做?就算岳姨娘不疑心,驸马会不疑心吗?若是她死了,那就更好。你忘了上次从宫中回来时,你看见岳姨娘怀中的宝宝,恨不能要吃了人家的事了?那一次可不就是被大伯娘看了个正着吗?所以岳姨娘若死了,让人相信是你为了公主下的手,一点儿都不难,到那时,无论岳姨娘是死是活,咱们二房都是彼此怀疑猜忌,势必要鸡犬不宁了,这不正是大伯娘那边想要的结果吗?”
秦锋呆立半晌,对于自家伯父和伯娘的心思,他完全明白。只是此时听洛槿初说的如此直接,还真是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那是他的亲伯父,血浓于水的亲人啊,他真的真的不愿意去把对方想得如此恶毒。
洛槿初也知道丈夫的心情,连忙安慰他道:“不过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猜的,到底是不是大伯父和大伯娘,究竟没有证据,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了,也许不是呢,怎么说,那也是你嫡亲的伯父不是?”
秦锋苦笑一声,喃喃道:“罢了,初初不用安慰我,他们究竟是什么样人,难道我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阻止他上战场?为什么会亲自督管粮草?你放心,我怎会被这件事打倒?只不过是有些痛心罢了,想来父亲若是明白这其中原委,也会痛心的。”
洛槿初点点头,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出话来安慰秦锋,这种家务事是最痛苦的,说什么话都是白搭,因此她索性不说,只在椅中蹙眉细思,一面喃喃道:“现在先救岳姨娘要紧,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不然她和赵将军也太可怜了。”
“柳先生怎么说?”秦锋显然也意识到妻子说的没错,因此打起精神问了一句,却见洛槿初苦笑道:“师父说了,这种蛇毒没有解药,本是一些道士用来改造身体的丹药,然而若是改了蛇毒用量,便可以变成剧毒,且没有解药。”
秦锋皱了皱眉,喃喃道:“蛇毒?初初你最近不是说在研制什么蛇毒血清的吗?还说这要是成功了,每年那些被毒蛇咬伤的农夫就有救了。我记得当时母亲还赞过你宅心仁厚,不为利益只为最普通的百姓来的……”
秦锋不等说完,洛槿初已经是惊愕抬头,但随即她就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天啊天啊,我真是笨死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竟在这种关键时候忘了个底儿掉,洛槿初啊洛槿初,你是猪吗是猪吗?猪都比你强好不好?猪过年了还能杀来吃肉,你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你个荒料废柴笨蛋……”
秦锋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看着妻子一阵风般冲出屋子,等到他追出去的时候,只见洛槿初从素日里做药的屋子捧了一个大盒子,提着裙裾就出了大门,咚咚咚一路疾跑离开院子,竟是连主母该有的风仪都一点儿不顾了,转眼便没了影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锋看着从药室里才出来的香草,却见这丫头也在挠头,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奶奶从前说那些药还没完全成功的,只是半成品,怎么……怎么这就拿出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身旁环儿一步蹿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光在这里就能猜出奶奶的意图吗?赶紧跟过去看看啊,也许奶奶需要我们的帮手呢?”这丫头倒是聪明,明明是八卦心燃烧起来了,却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岳姨娘的屋内,此时驸马和公主坐在床边,两双眼睛只看着床上昏迷着的岳姨娘,公主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抓着岳姨娘的手哭道:“向来都知道造化弄人,只是怎也没想到,怎可以如此玩弄人?二十年啊,二十年的岁月,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妹妹你却……这……这我真是怎么想都不敢信,我宁愿这是一场噩梦。妹妹你可还记得?前些天你还和我哭着说,总算活着等到了这一日,总算……如今怎么你就变成这样了?我不信啊,难道好人都没有好报?”
公主这里正哭着,便听外面一个惊讶的声音道:“我听丫头们和我说岳姨娘快不行了,我吓了个半死,就赶紧过来了。这……这是怎么说的?这人好好儿的,怎么就能……就能变成这样儿?”却是梁夫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