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城兵满为患,许多兵士都露宿在街头,幸好这个时节正是春暖花开,倒也没什么大碍,应洛和手下的将领暂时借住在一间民居中,民居中约莫四五间屋子,前后两个小院。
夏亦轩背着双手,闲庭信步地在院子中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又一间一间地挨个打开房间查看,生怕遗漏了一丝一毫。
正值晚膳前夕,大伙儿都有些懒散,有两个聚在一起闲聊,还有一个正在打水擦拭着自己厮杀时留下的血迹。一见夏亦轩来了,大伙儿都十分尴尬,一双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夏亦轩却好似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犀利的眼神刀刮般地从这些人脸上一个个地扫过,每个人足足都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好像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人人都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求救般地看向应洛,应洛陪着笑,一个个地介绍着:“这是中郎将许予,这是左郎将曹青……”
“就这些?家里的仆役呢?都叫出来瞧瞧。”夏亦轩的声音令人后脊发冷。
“这……这又不是在自己家,”应洛苦着一张脸道,“杂务叫几个士兵做一下就是了,来来,都来见过王爷。”
几个人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夏亦轩只瞧了一眼,便露出了失望之色。
应洛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问道:“王爷饿了没?要不要在寒舍用个便饭?虽然不太好吃,但总能吃饱。”
几个小兵探头探脑地进来了,把几样饭菜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夏亦轩一看,几个馒头看起来有些发黄,另外两盘菜虽然是新炒的,却让人半点胃口都提不起来,米饭一粒一粒的,不知道是隔夜的还是烧得太干了……那个到哪里都喜欢享受的广安王,怎么可能会吃这种东西?
夏亦轩失望地摇了摇头,刚想离开,忽然又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一间紧靠着墙边的小屋子问道:“那是什么地方?都住着谁?”
应洛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怔了一下,笑着说:“那原来是间柴房,这两天住的地方紧张,有个手□体不太好,我让人拾掇了一下,让他搬进来。”
夏亦轩大步上前,一推门,门板晃了晃,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应洛有些紧张,解释说:“这小子是个药罐子,深怕别人弄坏了他的药,就总把门关着,现在这个时辰,可能是去大夫那里看病了。王爷你要见他?要不我遣人去找他?”
夏亦轩摆了摆手,缓步走了进去,满屋子飘散着一股幽幽的药香,甚是好闻,他四下一瞧,只见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小床,床前放着几本书;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破旧的可以半躺的藤椅,藤椅旁有一杯茶,他伸手一探,那茶还带着余温……刹那间,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了起来,一声响似一声,好像要脱胸而出!
“应将军,你对本王隐瞒不报,这是想受军法吗?”夏亦轩的声音冷冽,仿佛经年未化的寒冰。
应洛吓了一跳,支吾了几声,却犹不死心:“王爷何出此言?末将不明白。”
“你前几日所献的计策,还有今日设下的奇兵,你敢说都是你想出来的?你倒是对天盟誓,我便信你。”夏亦轩厉声道。
“这……这……”应洛毕竟是军人,还没有学会这种张嘴发誓的技能,一张脸涨得通红。
夏亦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一双手拢在袖中,捏得骨节发白,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许是他的脸色太过难看,应洛心里发怵,吞吞吐吐地道:“王爷,就算不是我想出来的,也没什么大关系吧?只要最后计策奏效了就行。”
夏亦轩沉默了片刻,忽然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他的表情僵硬,那笑容好像比哭还要难看:“那是自然。只是应将军你可不该藏拙,请了个这么好的军师,怎么可以自己独享?”
应洛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爷你有所不知,有能耐的人都有些怪癖,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被人围着问东问西,所以末将轻易不敢打扰他。”
“他……他现在何处?”夏亦轩的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了起来。
应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向来行踪不定,好几天不出现也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