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他竟然能从太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当真是毛骨悚然。
然而此刻的含凉殿内已经是水漫金山。
苏亦行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回来就开始哭。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无从安慰起,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眼看着秀女们一关关落选,走得都七零八落了,她也神思恍惚,时不时偷偷抹眼泪。
夏青青心中担忧,半夜里偷摸着钻进了苏亦行的帐子。
苏亦行正抹着眼泪,忽然被夏青青扶着肩膀翻转了过来:“行儿,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我揍她!”
“没…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
“想家了。”
提到这事儿,屋子里的三个人齐齐叹了口气。
夏青青搂着她,一脸忧伤:“我也想家了。”
“你家就在京城,想回就回了。”
“哪儿啊,即便我家在京城,若是入了东宫,也不能随随便便回家的。”夏青青将头靠在她肩上,“我当初接到旨意之时就该直接去边关找我二叔,跟他打仗去。才不来这儿选什么秀女。”
苏亦行泪眼朦胧瞧着她:“女子也能行军打仗?”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朝也有太1祖夫妻披挂上阵,巾帼不让须眉,我怎么不能去?”
“那你当了太子妃不就可以和太子殿下一起披挂上阵了么?”
夏青青脱口而出:“谁要当太子妃,我又不傻!”
话一出口,一屋子瞬间寂静了下来。苏亦行一脸惊愕地瞧着她,真话假话她还是能分辩的。
她有些糊涂了,难道秀女们不该是争着要当太子妃么?
她一直以为她们三人是帮她是假意,听夏青青这么一,难不成还是真心?
她虽是想到了这一层,又觉得有些荒谬。总不可能这里的秀女都不想成为太子妃吧?实在是不通。
论起出身,她的家世并不显赫。母亲那头的亲戚来往的少,她也只知道有个舅舅,还是个五品官。父亲原是寒门出身,曾经也在京城当过官儿,可后来不知何故遭贬官去了三川州当了个知州。
太子若是瞧上她,多半也是因为她的美1色。从如今皇上的后宫来看,后宫牵制前朝是皇上的一贯手段。那么在选太子妃之事上,她对于夏青青三人也构不成威胁。太子至多是让她当一个良娣。
也许现在她们三人并未真的将她视为威胁,所以才待她亲厚?
苏亦行觉得有些难过,相处多日,她能看出来这三人并不是什么心肠歹毒的女子。倘若不是来选妃,她们或许可以成为好友的。
夏青青瞧她神色黯然,抱着她蹭了蹭:“行儿,你别难过了。既然大家都回不了家,那不如我们义结金兰,以后我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苏亦行一时间有些跟不上夏青青的思路。
郡主嗤笑道:“谁要与你结义金兰,人家行儿怕是只想和青云姐姐当姐妹。”
夏青青支起身:“行儿,你来看,你想不想与我们义结金兰?”
苏亦行也坐起身来:“我们家乡的风俗是交换亲手绣的手帕,换了帕子的女子叫做手帕交。我…我可以和你换…”
夏青青顿时耷拉了一张脸,钟艾嗤笑道:“她哪里会绣花,猴子都比她会穿针引线。”
“你倒是贤淑,不也只会拨弄药草么。你会绣花?”
“我至少会一些,绣工没那么好就是了。反正比你好!”
两人还在唇枪舌剑,一方帕子忽然落在了苏亦行面前。尚青云瞧着苏亦行,面颊有些红:“这是我的帕子,亲手绣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帕子了。”
夏青青和钟艾都傻了眼,苏亦行也愣愣地看着她。尚青云轻声道:“怎么,你不打算送我一条?”
苏亦行忙不迭自贴身的衣物里翻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了她。
尚青云接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夏青青和钟艾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大半夜的,她们去何处?”
“寻嬷嬷学绣花去了。”尚青云强忍着笑意。
苏亦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来这里没准备交朋友,帕子也就备了两三条。太子那儿烧了一条,给了尚青云一条,自己还用着一条。就没有和她俩交换的了。
于是第二一早,她洗漱完用完了早膳便坐在窗下绣帕。言惜文轻快地跑了过来,立在窗前满眼笑意:“行儿,你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苏亦行摇了摇头。
“你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四月初八乃是浴佛节,又叫龙华会。这一日皇后和宫中女眷都会去万寿寺礼佛,我们虽是秀女,但听此次也要伴驾。总共要去七日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的尚青云问道:“国师也去?”
言惜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自然。”
苏亦行瞧了瞧尚青云,又瞧了眼言惜文,两人仿佛心意相通一般,相视一笑。
“国师怎么了?”
言惜文抿唇偷笑:“你见了便知道了。”
苏亦行有些摸不着头脑,外面忽然有人唤道:“苏姑娘,王嬷嬷唤你过去。”
苏亦行忙应了,也不知道王嬷嬷是不是又要考她宫规,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要走。尚青云上前,替她理了理衣领:“紧张什么,如今嬷嬷严厉是为你好。将来你成了主子,她见了你还要怕呢。沉稳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