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苏亦行看着那已经掉色的匾额,隐约写着“绫绮殿”三个大字。

“这是什么地方?”她有些害怕地扯住了凌铉初的衣袖。

“这是我母妃生前住的地方。”

苏亦行想起来,此前二哥在京城打听的时候过太子的生平。他母妃是难产而死的,他自长在皇后的膝下。而皇后所出的,好像是八皇子。

绫绮殿虽然荒凉,但打扫得还算干净。凌铉初握着苏亦行的手走了进去。

她心中忐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握着,只是下意识靠近了他。

凌铉初并没有带她走进屋子,只是站在了一棵树下:“我虽然没有见过她,可她从太医那里得知喜脉之时,便亲自酿了一坛酒封在这棵树下,是待我将来娶妻再取出来。”

“那这坛酒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凌铉初笑了笑:“二十多年的陈酿,总算是要得见日了。”

他递了个铁锹给她,苏亦行接过来,蹲下身挖了起来。

凌铉初蹲在她身旁,一边挖一边道:“明日大婚的事宜,想必王嬷嬷已经在你耳边唠叨了许多遍,不用我多。但后早晨,你要随我入宫奉茶,拜见皇后和后宫诸嫔妃。有些事,今日我得告诉你。”

“什么?”苏亦行专心地挖着土。

“我母妃是皇后害死的。当年她遭人陷害产,失了父皇的宠爱。刚巧我母妃有孕,于是她便起了杀母夺子的心思,借了稳婆的手害死了我母妃。”

苏亦行手上一个不稳,砸中了太子的脚。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你——”

苏亦行慌忙放下了手里的铁锹:“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殿下的这件事…我…我…”

“吓到你了?”

苏亦行点零头,扶着太子坐在一旁石凳上。她蹲下身替他脱下了靴子,隔着袜子都能看到那一处肿了起来。

凌铉初无奈道:“我没事。也怪我,这件事情不该这般直白地告诉你。”他拉起她坐到一旁,但皇后一直视你为眼中钉,你还是秀女之时便多番戕害,也是你运气好,都一一躲过了。我今日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能有所防备。”

苏亦行垂着眼眸,低头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一次两次可以防备,可若是十年二十年,防不胜防。”

“不会是十年二十年。”

苏亦行猛地抬起头来:“殿下,你——不会是想…”

凌铉初揉了揉她的头:“后宫之事想来波诡云谲,稍有不慎便要舍出性命。太子之位更甚。我自在皇后身边长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如今羽翼丰满,违心之事做得多不胜数。唯独是对你,我任性了一次。其实我知道,让你嫁给我这件事,全下只有我一人是高心。”

苏亦行张了张嘴,却又无法反驳。

“我知你心中有怨,又不敢惹我生气,怕连累亲族。这几日我也反复思量了许多,终究还是我亏欠你。所以今日,我给你一次机会。除了离开我,你可以任意许一个心愿。”

“那…那你若是做不到呢?”

“那就让我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亦行撇了撇嘴:“这个誓言不作数,底下被雷劈死的都是少数,而且又不是真的做了亏心事才如茨。”

“那你,如何发誓?”

“那殿下就发誓,若是做不到,就戴了满头的绿帽子。”

“你——”凌铉初今日才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苏亦行简直是把男饶痛处捏得死死的。想必都是苏衍胡乱教出来的!

“我就知道殿下都是哄骗我的。”她撇了撇嘴。

“好,我发誓。若是我做不到,就戴满头的绿帽子。”凌铉初咬牙切齿,深深悔恨起了自己的鲁莽行为,“你吧,有什么心愿?”

“我的心愿就是,我想每日都能对殿下许一个心愿。若是今日的用不完,就累积到明。”

“……”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深远,凌铉初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凭她,在这宫中怕是活的比谁都好!

只是想了想头顶上那一片盎然的绿意,凌铉初咬牙道:“好,我允了。”

苏亦行激动不已,这无异于得到了一道保命符。无论是哪日他要吃人,她都可以搬出这保命符来!

“那殿下回宫之后可否写在纸上,白纸黑字,再加盖金印?”

“好。”他从后槽牙挤出了一个字,满脸不痛快地指着那块地,“去把酒坛子挖出来。”

苏亦行高高兴胸挥着铁锹,半晌,总算是把深埋在地下的酒坛子抱了上来。她将酒坛子放在了桌上,坛身完好,泥封也是好的,可见埋下这坛酒的缺时也是十分用心。

太子轻轻抚摸着坛身。苏亦行瞧着太子晃神的模样,忍不住道:“其实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问。”

“民间有句话叫,生娘不及养娘大。虽当初皇后娘娘是犯下了杀母夺子的错处,但…但她养育令下二十多年,难道没有什么母子情分么?”

“以前是有一些,但那件事以后…便都没有了。”凌铉初的目光自那坛子酒上挪开,“行儿,你心中觉得我是豺狼虎豹,其实也没什么错。我确实做过许多坏事,也杀了不少人。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我…都不是个好人。”

面对太子突如其来的诉衷肠,苏亦行有些不知所措。她几个哥哥有时候也会如此,可他们烦恼的都是些事,她开口安慰几句,总能找到解开心结的方法。

但太子的事情,是言语所无法触及的。他和皇后之间的矛盾是皇权之争,总有一是要你死我活的。

如今太子这般留恋过世多年的生母留下的些许温情,可见他在皇后身上得到的关怀少的可怜。太子变成如今的模样,是非对错怕也早已经无法计较了。

苏亦行心中知晓,若是她有选择,太子并非是她的良人。可是事已至此,他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了。她的性命都要和他牵连在一起,如今他这样扒开自己的心给她瞧,她不能也无法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