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这种家庭,要想如上一世那样终身不嫁又保有安逸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奋斗了十几年,眼看胜利在望却从贵公主沦落成贫家女,玛丽的心情很复杂。

而且,看似和谐完美的贝内特家也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幸福。

因为对贝内特夫人美貌的迷恋而冲动的结合,婚后才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着无可填补的鸿沟,精神上的孤独让贝内特先生一度陷入了失望和苦闷的深渊而难以自拔。他将生活的期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然而,贝内特夫人一年接一年的怀孕,却始终没有给他带来期盼中的小贝内特先生。想到自己的产业今后将交给向来与自己不合的兄弟的儿子来继承,贝内特先生就觉得心灰意冷,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也没在产业上浪费一分心力。贝内特家的生活水平从此停滞不前。

贝内特先生是骄傲的,自负的,自诩聪明绝顶,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除了次女伊丽莎白,所有的女儿包括妻子在他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货’!他看不起她们的言行举止却又不加以教导,反而以冷眼旁观她们犯蠢并大加讽刺为乐。这成了他苦闷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贝内特夫人上头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是家中的幺女,自幼便娇生惯养,形成了见识短浅又略显轻浮的个性,平日里只专注于穿衣打扮和流言蜚语。这样的她是无法走进贝内特先生的精神世界的。最初的爱淡去,她只能将生活的全部重心转移到五个女儿的身上,虽然她的唠叨有些过火,整日里做着给女儿找金龟婿的美梦很不切实际,可她对女儿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她的最终目的只是想让女儿们过得更好,毕竟等她和丈夫死去后,郎博恩便再也无法收容女儿们了。

虽然在性格上存在着致命的弱点,且不善于教养女儿,可不能否认贝内特夫人是个慈母。

简是贝内特家的长女,也是郎博恩闻名遐迩的第一美人。她性情温和,心思单纯,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在她眼里都是美好的。这种脾性让她大受欢迎。

伊丽莎白是贝内特家的次女,长相稍逊姐姐,可也称得上秀丽。她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聪明劲儿和固执己见的脾性,就连喜欢对人评头论足大加讽刺的爱好也一模一样。可她的智慧和幽默又让她的讽刺之语显得那么生动有趣,引人发笑。这样的她很难让人讨厌。

行四行五的凯瑟琳和莉迪亚与两个娴静聪慧的姐姐截然不同。她们头脑简单,精力充沛,因为母亲毫无节制的宠溺而养成了轻浮放纵的个性。无论在家里还是在舞会上,没有一时一刻安静的下来,小小年纪就整天沉浸在男女情爱中不可自拔。

而玛丽,毫无疑问,她是这个家庭中的怪胎,一个尴尬的存在。简和伊丽莎白形影不离,凯瑟琳与莉迪情投意合难舍难分,玛丽则被完完全全的忽视孤立了,就连温柔善良的简也没办法坐下来同她说上五分钟的话,因为她满口的哲学真是太烦人了。

人是群居动物,只有相互依存才能活下去。曾经的‘仁孝公主’深知这个道理,决心运用自己的耐心和智慧一点一滴,潜移默化的改变玛丽孤立无援的境况。既然来了,她就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过得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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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

曾经的玛丽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练琴,唱歌,作画……这个时代的淑女应该具备的才艺她都刻苦练习,因为她深知没有丰厚的嫁妆又缺乏迷人的容貌,唯有这些东西能够填补她的不足。

但是可惜,她才华是有了,却忽略了最应该掌握的一门本领,那就是交际。深奥,让人无法理解的哲学探讨和冗长、技巧繁复的协奏曲并不能让她在舞会上大放光彩,反而留下了呆板迂腐,性情古怪,难以合群的印象。

玛丽最缺乏的,恰恰是安之瑶最擅长的。身上没有一滴皇室血源却能加封仁孝公主,越过了所有皇子皇女尽得太后宠爱,由此可见安之瑶的生存能力有多强。她的骄傲自信、淡定从容填补了玛丽苍白的灵魂,也将使玛丽原本的命运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玛丽的哲学书籍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工具书和游记。安之瑶努力吸取着书中的知识,融合脑海中的记忆,除了袒胸露乳的着装和粗糙的烹饪水平,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

听见罗妮夫人的摇铃声,玛丽放下手里的游记,满脸忧愁的去一楼用餐。还没走近,凯瑟琳和莉迪亚的抱怨声就清晰的传来,听上去有些刺耳。

“爸爸求你了,多给我十便士吧!再晚上一天,那顶帽子就会被瑞秋买走的!”

“一点也不可惜凯瑟琳。再精致的帽子也无法修饰你过于宽阔的额头,反而使它看上去更加显眼。”贝内特先生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况且,这周你们已经从我这里拿走了四先令。要知道,郎博恩最勤劳的工人一周也才赚两先令。”

“爸爸,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的保证从来没有兑现过。好了,罗妮夫人,可以开饭了。”

“噢,妈妈,我真的很喜欢那顶帽子,我要是买回来了,你也一样会喜欢的!”凯瑟琳转而去央求贝内特太太,莉迪亚不停附和,将帽子描绘的美轮美奂。

“亲爱的,十便士并不算多不是吗?我来给好了。”贝内特太太心动了,她对女儿们的要求总是难以拒绝。

“容我提醒,你这个月的家用已经严重超支了,如果你想让我们接下来的两周都吃生菜沙拉的话,那就给她们吧!”贝内特先生的语气很严厉。一个贝内特太太已经够他受得了,没想到两个小女儿竟完全继承了她挥霍的习性。

“亲爱的,你就不能慷慨一些吗?”贝内特太太恳求道。

“不能!”贝内特先生毫不留情的拒绝。

凯瑟琳和莉迪亚失望的叫嚷起来。

为了一点银钱而争吵,这是玛丽从未体验过的,但比起勾心斗角,踩低捧高的大夏后宫来说,现在的生活很令她满意。她嘴角上扬,加快了步伐。

贝内特先生对太太和女儿们的百般哀求听而不闻,仿若装了一副石头心肠。玛丽走进餐厅时,正好看见万分失望的贝内特太太抚着脑门呻-吟道,“噢,我可怜的神经,我可怜的女儿!亲爱的,你真是太残忍了!”

贝内特先生端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动于衷,凯瑟琳和莉迪亚吵的更加起劲,简和伊丽莎白避到一旁,无奈的相视而笑。

看见贝内特太太痛苦的表情和众人不以为然的反应,玛丽愣了愣。

“妈妈,你快坐下。”她疾步上前,一边扶住贝内特太太,一边偷偷给她把脉。果然没错,贝内特太太患有偏头痛,而且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偏头痛受不住疲劳和吵闹,一点小小的情绪起伏、睡眠不足、甚至是月事来潮都会引发病情的恶化。这种疼痛尖锐而绵长,需要花费极大的毅力才能挺过去。病的如此严重,在场的人竟然只当贝内特太太在无病呻吟,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还惹来贝内特先生的冷嘲热讽。甚至连伊丽莎白和简也对贝内特太太的做派表示出了不耐,而凯瑟琳和莉迪亚就更不用说了,她们只觉得妈妈抚额头喊痛的样子可笑极了,嘻嘻哈哈的模仿起来。

原来,贝内特太太和玛丽一样,也是这个家庭中被忽视被孤立的一员。她操持着家务,不说尽善尽美,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对几个女儿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可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这在以孝治国,从小就接受‘百善孝为先’思想的玛丽看来很不可思议,甚至是大逆不道。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这个家虽然没有三妻四妾,庶子庶女,可糟心的事情也不少。

“好了,都少说两句,妈妈需要安静。”她沉声命令,然后用指腹按压贝内特太太头部的各大要穴。太后也有偏头痛的毛病,她从一位民间神医那里学会了这套按摩手法,再辅以针灸便可以大大缓解病情。但英国没有针灸工具,只能日后进城寻铁匠做。

大家都被玛丽罕见的威严镇住了,瞬间安静下来。

尖锐的刺痛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女儿柔软指腹带来的舒适感,听见女儿温柔的询问自己好些了没有,贝内特太太感动的快要掉下泪来。每当她被疼痛折磨的脾气暴躁时,家里从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她。

“亲爱的玛丽,你真是太贴心了!妈妈好多了。”贝内特太太握住玛丽的手,亲亲她的手背。

玛丽不自在的垂眸,在贝内特太太身边坐下。英国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和他们的穿着一样奔放,让她很不习惯。但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父母,这种感觉又令她万般眷恋。

“头痛的时候你就叫我,按揉片刻再休息半小时会好上很多。”她温言细语的叮嘱,看向贝内特先生时表情变得很严肃,“爸爸,妈妈患上了严重的偏头痛。我建议你午饭后立刻请医生过来看一看。”

“好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贝内特先生对上女儿明亮深邃的蓝色眼珠,忽然感到压力巨大。

“很有必要。”玛丽略微抬起下颚,嗓音低沉。

贝内特先生不说话了,眼神复杂。女儿挺直的脊背,肃穆的表情,威严的口吻,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贵族。玛丽与贵族?好吧,他一定是产生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