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段日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生活在如云如雾的混沌中,胡思乱想过很多事,甚至脑洞大开这个男人是不是在欺骗自己的感情,其实他还有其他别的女人这种荒谬的可能。
但万万没想到,那些不好的预感,会是许慎行给他的那些东西。
三年前,她帮父母工厂拿下的加急大订单的两家大客户,背后的所有人竟然是程骞北,不过是借了两个朋友的名义做了法人。
当年房东缺钱卖厂房,是因为要与人一起投资,而那个投资的项目发起人正好是王昊天。
厂房有价无市,偏偏房东一决定要卖房,马上就有买主高价找上,那个买主好巧不巧正是程骞北当时的一个助手。
江漫想说服自己,一切不过是巧合,但是她说服不了自己——除非许慎行给的这些东西是杜撰。然而现在程骞北轻描淡写的一句“是事实”,让她连借口都没办法找了,除了脑子一片空白地继续要一个答案,已经不知道再做什么。
“为什么?”程骞北轻弯了下唇,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眸光闪了闪,定定看着她反问:“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江漫怔忡地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该知道为什么吗?
是的,她知道。
设了完美的全套让自己跳进去,无非就是为了几个月后的协议婚姻。而为了一个协议婚姻如此大费周章显然不合情理。
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那场徒有其名的假婚姻,而是她这个人。
“为什么?”江漫还是这句话。
程骞北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睛,笑着轻声道:“因为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啊。”
他的语气温柔,看着她的眸中闪着诚挚的光,配上这张脸,谁看了大概都会心动。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哪怕是浓情蜜意时,他也从来没说过这三个字。江漫也曾想过什么时候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表白情话,因为她觉得爱情也是需要言语来确定的。
如今她确定了,可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江漫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捂了捂脸,有气无力道:“想和我在一起,就要用这种方式?”
程骞北敛了脸上的那一点浅笑,声音忽然变得生硬了几分:“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是别人眼中成功典范程骞北,但是在你这里呢?我连许慎行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当初你跟我过了一夜之后,我联系你你不搭理,我所有的示好对你来说都是麻烦,你拒绝跟我再见面。整整三个月,你把我当成垃圾一样,能躲多远躲多远。我很生气,不想再那么耗下去了。”
他没说错,当初两个人过了一夜后,江漫确实是不想再见到他。因为冲动而与一个只能勉强称得上认识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换做任何人,大概都是想让那种荒唐事翻篇。
就因为这样,他就要设下这么一个圈套让自己跳进去,从而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她并不是觉得如今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但好与坏都应该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人用手段按着他的方式走。
哪怕她现在已经爱上了他,也无法忍受这种欺骗。
江漫看着他摇头哂笑了两声,一言不发往卧室里走,狠狠将门甩上。
犹坐在沙发上的程骞北,看着被关上的门,脸上的神色变得郁郁,目光沉沉,抓起茶几上的文件袋狠狠丢在地上,又打开抽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口中,然后摸出打火机,颤抖着手点上。
回到卧室的江漫,迅速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箱子。当初搬来时行李不多,但几个月下来,不知不觉就添置了不少新的衣物,很多是程骞北买给她的,她也懒得装进去,就把当初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了箱子,又来到卧室了的洗手间,将属于自己的洗漱用品胡乱收走。然后拉起箱子,打开门出来。
前后用了不过几分钟。
程骞北看到她手中的箱子微微一愣,迅速将烟丢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迈开长腿走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起开!”江漫冷声道。
程骞北微微倾身,握住她的手腕,哑声道:“别闹好吗?我不过是跟你在一起。”
江漫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我没有跟你闹,我只是觉得你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你是不是觉得将别人玩弄于掌中,掌控别人的人生和命运,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所以连感情都要来算计?”
程骞北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好声好气道:“你说过,只要我没有违法犯罪,以前的事不重要。我确实做得不好,但你现在也爱我,我们在一起也很快乐对不对?这无非就是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程骞北!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无耻又自私的话?”江漫都快被气笑了:“你用手段强行将我的生活改变,在你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对吗?反正只要是你想要的,为了达到目的,做什么都不重要对吗?”
程骞北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眸子里的热度一点一点凉下来,握着她的手也松开,冷笑道:“在你眼里,我无耻又自私。所做的一切还比不上许慎行三言两语几句话是不是?”
江漫烦躁道:“你别老扯许慎行,我们俩的事跟他没关系。”
程骞北冷笑一声,指着撒乱在地的文件,怒极反笑:“没关系吗?如果不是他给你那些东西,你会在这里跟我闹?”
江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推开他,拉着行李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又被他握住手臂。
江漫挣了下手臂,没挣脱开,转头恼火地瞪向他。
“没错,我就是讨厌许慎行!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吗?”程骞北不紧不慢地说,“他当初对宁冉一片痴心全院皆知,可你还是喜欢他,用尽心思靠近他。他明明对宁冉还没放下,却又和你在一起,你也开心接受。让我不得已硬着头皮和一点都不喜欢的宁冉交往,就是为了让你认清他是个什么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混蛋。即便如此,你却还是要跟他一起出国。”
江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那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惊喜,反倒是心里更凉了半截。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到:“所以我当时和许慎行的矛盾,其实也是你故意制造的?”
程骞北讥诮地笑了声:“我只是让你看清处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每次许慎行去安慰宁冉,我就想这次你应该清醒了吧,但是一次又一次,你始终装作视而不见。”他定定看着她,眸光涌动,“所以那天他们两个进酒店,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做什么,但我看到你的样子,意识到你终于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江漫红着眼睛看他,难受地摇头:“就因为你所谓的喜欢和私欲,就把我们几个都玩弄在鼓掌之中?你简直就是……”她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想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变、态!”
程骞北的脸上因为这两个字而浮上一层明显的痛楚,本来紧绷的肩膀重重垮下来,眼眶慢慢红了一圈,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幽幽长叹一声,卸力一般哑声道:“如果想拥有一个人就是变态,那我确实是个变态。”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不言地对峙了片刻,江漫终于还是将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拖着箱子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