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客厅,茶都还没喝上几口。很快得到消息的顾笙便大步走了进来。
依旧是一身月牙色的长袍,还是老师最喜爱的阔袖儒服。仿佛跟以往并无什么区别。
虽然老师还是以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沈煊仍旧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不同。
果然问候过小夫妻俩,顾笙落坐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老师近期打算要回京城一趟,归期不定。不知阿煊心中可有何打算?”
这便是问他要不要同路的意思了。听到这里,沈煊反而放下心来。
若是老师身上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依老师的性子,那是决计不会把他也扯进去的。如今肯邀他同行,那就说明起码老师这里问题不大。
那剩下的,估计也就只有京城里头的顾家了。也不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连避居此地的老师也要重新出山。
想到这里,沈煊看着此时坐在上面一脸平静的老师,心里却是一阵难过。
他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老师这般的才华,如今却窝在这么个小地方,实在太过屈才了。可他知晓,起码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老师心中却是真自在的。
这从老师的书法甚至琴音中便能听出一二。
想到老师平日最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弹琴,也不知此去京城,他还能否在听到那般自在的琴音。
沈煊将茶水递到嘴边,掩住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黯然。他真希望老师能一直这般自在潇洒下去。可惜如今恐怕并不能如愿了。
放下杯子时,沈煊的语气神情已与往日无异。
“徒弟这半瓶子的学问,没了老师怎么能行,只望老师到时可别嫌弃弟子厚脸皮才是。”
说着还摆出一副死皮赖脸模样。
“促狭!”话是这么说,顾笙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让一旁的沈煊也放松了下来。两人也都是不喜拖沓之人,很快便在客厅里商谈起了行程的事!儿。
一旁默默旁观着的顾茹,觉得自个儿又见到了自家相公另一种模样。
此时,老管家亲自捧着一个玉色的盒子走了上来,光看那盒子的质地,就知道里头的东西定是价值不菲。
顾茹见此不禁有些犹豫,眼神儿不自觉的看向了自家相公。待看到沈煊点头后,这才珍而重之的将东西收下。
回去之时仍是老管家亲自引的路,因为是自己人,顾家的那些事儿这些年沈煊也都知晓的差不多了。
此时老管家也没有掩饰心里头的那些愤懑,脸上自然也带出来一些。
沈煊见此不由劝道:
“顾爷爷实在不必如此,老师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不管怎样咱们这些人都该支持才对。爷爷您如今这样,也只会让老师忧心而已。”
“沈公子,您说的这些我老头子也都知晓。只是老头子我心里难受啊!”
说到这里,老管家眼中含泪,拳头死死的握着,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你说这凭什么,那位在京里这些年那是何等煊煊赫赫,那时候怎么不想起他还在外头的亲弟弟呢?
这出了篓子了,却还要咱家老爷特意回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当初事情做的那般的决,那位怎么就有这个脸呢!老夫人也是………”
说到这里,老管家突然反应了过来。嘴上蓦的停了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眼眶微红的很沈煊歉道。
“对不住啊,沈公子,你看老奴我这说话颠三倒四的,让公子见笑了。”
说着还又拿袖子擦了擦脸,随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看的出对方这是在尽量平复情绪。
“顾爷爷跟我这客气什么。您对老师如何,咱们心里都清楚,老师也必然是明白的。”沈煊温声道。
老管家这一生无儿无女的,对着老师那是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这些年但凡有关京城那边的,那是丁点好脸色都没有的。
如今这般大的反应着实也在清理之中。沈煊哪里能有什么怪罪呢?
只是管家口中所说却也未必!真是实情。毕竟这些年对方对那头的意见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在沈煊看来,那位顾家大爷过许手段过于不甚光明,也确实颇为心狠。但是对方能一路走到今天,也绝非仅仅一个好家世就能解释的。
权利场,从来都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古往今来这能入阁拜相的哪个又是蠢人了。
且对方当年特意回来请老师出山,甚至不惜屈尊跟他这个出身寒微的小虾米和颜悦色。说明对方当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此后行事按理说应当是越发的谨慎才是。
想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沈煊轻轻一叹,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这种生物,从某种意义来讲,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涉及权利,兄弟儿子尚不能避免,又何况是区区母家呢?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直以“仁君”自诩的当今,迫不及待的对着自己母家出手?
其中又有多少可能会跟未来的继任者有关?
自是不想打扰,甚至还挥退了一旁的下人。只是到底不放心自家相公,便亲自坐在一旁等着。
沈煊此时想着自己在江南听到的种种似真似假的风声。
本朝对士子言论没有那么多限制,江南文风极盛,沈煊也从中提取了许多信息。
加上谢兄偶尔的只言片语,再结合前段时间老师所讲解的种种时政。
从中一番抽丝剥茧下去,得出的结论令沈煊不由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