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交多年,有些话倒也不必多说,心中自有一股默契。
相互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送走杨师兄,沈煊回到家中,昏暗的灯光下,却见老爹还在对着礼单细细翻看。时不时的还会皱起眉头。
沈煊见状连忙走上前去。
“爹,都这么晚了,咋还不去睡?这些交给管家就行。”说着一把将剩下的礼单收起,不给他爹多看的机会。
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当自个儿还是年轻的时候,这般熬夜,明儿个脑袋定是不大好过的。
被自家儿子这般管教,沈爹却没什么不乐意的,只是拿着礼单的手仍是没有松开。反而颇有些担忧道:
“你爹我看啊,这人下的礼实在过于重了些,你这贸然收下怕是会有些妨碍。”
沈煊愣了一下,也就着煤灯仔细看了一番,发现却是如此。
这位毕姓商人零零总总的给的都有快千两银子了。可能是写的颇有技巧,这才让管家没能及时发觉。
这位还是位府城里头的商户,平日里也没啥交集,怎么会突然下这么重的礼。沈煊也觉得颇有蹊跷。因而也是颇为赞同道:
“爹说的是,儿子明儿个就让管家去给人送回去。”
沈爹这才露出笑意,只是仍不忘提醒沈煊。好好将剩下的东西查一查,可别漏掉了什么,平白欠了人家东西,到时候说不清楚。
沈煊连忙应是。这才堪堪将老爹送进房里。
回头看着已经翻阅了一大半儿的礼单,还有一旁衣着齐整,明显是不放心他的老娘。沈煊心中一阵暖意席过。
翌日一早,沈家祠堂大开,沈家族人们个个面色激动,看着已经修缮完毕的家庙脸上的自豪掩都掩饰不住。
官员按例可规建家庙,但这对于平民百姓却是不被允许的。
沈家以往所谓“家庙”其实不过!是摆放祖宗排位的小屋罢了。如今看着这般威严大气的家庙,众人如何能不激动万分呢?
有些老人甚至已经开始默默的抹起泪来,日后只要有沈煊在,他们终于也能名正言顺祭祀祖宗了。
本朝祭祀规定与另一时空的宋朝仿佛,律法明确规定。
除天子之外,任何官员不可祭祀始祖。初入仕者与三品以上高官可祭五世,文武升官祭三世。其余小官士庶人等只许祭二世。
处在这等氛围之中,本来对于祭祖无甚在乎的沈煊也难得端肃了起来。
恭恭敬敬的向祖先嗑了几个响头。一旁的沈爷爷怔怔的看着自家孙子,又抬头看向众多排位中的一处,眼睛里有热泪闪过。
而祭祖完毕,沈家族人聚在一起,纷纷推举沈爹担任族长一职。
此时距离唐朝崩坏也不过数百年间,还是官僚组建宗族较多,平民宗族还未真正形成大势。
当然这跟嘉明帝上台之后的一番动作也不无关系。官员士族被打压的同时,民间新兴的平民宗族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就如他们沈家,说是宗族,其实不过是同宗的众人聚在一块儿,增加威慑力不为人欺辱而已。
事实上并未形成真正的领导核心,族长更是没有的事儿,这当然也跟族中并无真正出头的人有关。
这些年来,村中一应大小事物一般皆由村长处置。几位族老说实在的也只有建议权,并无决策权利。
所以说,此时的村长权利还是颇大的,这也是他爹这些年下来,能够牢牢稳住沈家,打下某些别有心思族人的原因之一。
但此时,推举族长却是势在必行。
无他,沈煊如今已经成了整个沈氏上下的靠山,族人们自然愈发希望两者之间能够牵扯的更加牢靠些。
哪怕族中众人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朴素的生活智慧也让他们明白。这沈爹当了族长,对族中事物自然会更加上心。
其二,这些天族里这么大动静,大家也都隐约知晓一二,涉及祭田跟族堂这两件大事儿,众人们都恨不得多长两只耳朵,打听的更清楚些。
见到沈家这些年天翻地覆的变化,村里人又哪里能不动心呢?只恨不!得立马把自家儿子送去读书认字的好。
日后族中事物只会愈发多了起来,有个靠谱的族长自然更妥帖一些。
而其中论威望,论地位,沈爹自是当仁不让。
众人推举之下,沈爹自是从善如流。沈煊本来还担心他老爹精力不济,是为了他这才接下族长一职,还特意去劝过一回。
看着这几日,老爹兴致勃勃的为族学一事儿奔波,反倒看着更加精神了一些。
沈煊黑线:原来还有种病,叫做没事儿闲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老爹居然还是个“官迷”。
依着沈煊如今的地位,沈家族学自是不愁找不到好先生的。只要能跟京中官员扯上关系,乡下又怕什么?
再则,沈煊带回来的藏书也有部分直接送到了族学之中,为此,慕名前来的先生更加多了起来。
对于沈煊要求学习律法,甚至留下几本算学书籍也并未有什么异样。这让沈煊更为看中了几分。
照他的意思,村里这么多学生,真正能走科举之道的怕也不过寥寥,倒不如好生学上一门儿技术,回头去镇上或是县里做个账房先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律法,心中有畏,才能更好的管住自个儿。
对于这点,几位族老也没有意见,哪怕在眼气,他们也知晓,科举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要是孩子们一棵树上吊死,那他们这些老东西才该哭了呢。沈堂弟的前车之鉴可还在前头呐!
在一众人不懈努力之下,沈氏一族终于慢慢走上了正轨,每日清晨,学堂之中总会响起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