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们前些时日种种行径,如今却仿若跳梁小丑一般, 被高台之上的当权者尽数收入眼底。
归根结底, 还是他们小瞧了这位骤然登基, 无甚根底的新皇, 走的太急了些。
日后总要愈发小心则是。
宁王府。
一道极为温润的声音悠悠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玉质棋子叮咚落于盘上的声响。
“大哥又何必这般生气, 黄将军此次大捷, 终归是为我朝拿回了面子。”
“哼, 那姓黄的还真是命大,如若不然依着弟弟的妙计, 区区倭寇,何足畏惧?届时右翼军便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如今一切成空, 弟弟让为兄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吴王本就生的高大,长年的军中生活更是磨出了一身煞气,此时怒极了的模样更为煞人。
说话间只见对方手掌狠狠的砸向桌面, 上好木料做成的桌子一瞬间便散了架, 散落地面带起重重灰尘,可对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意一般。
吴王依旧涨红着脸,愠怒难消。从司马彦这般角度甚至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司马彦温润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而后又仿若无事的拨弄起棋局来。
一副专心至极了的模样。
这使得本就生怒的吴王怒意更甚,只是想到这位弟弟的能耐,吴王司马鼎终归是将满腔怒意生生压下。
“那接下来咱们兄弟又该如何是好?那姓黄的此次回来说不得便要加官进爵,手底下兵崽子更足了些。”
“若那位真是老爷子的人也就罢了,偏生不长眼投了头上那位………”
说起这个,司马鼎更为气恨,亏他当初还百般欣赏这人。想着要收为己用。若非眼前之人,他还不知晓对方早早换了主子呢!
怪不得对他诸般示好无动于衷,当真是可恨至极!
宁王司马彦笑笑没有说话,龙椅上那位,平日里瞧着倒是一片端肃,私底下手段可是丁点没少。若非如此,怕是也难入他那位好父亲法眼。
这才短短两年而已,朝中归顺者与他所料怕是只多不少。
心中这般想着,司马彦依旧专心摸索着棋子。只等到对方耐性即将告擎一之时,这才缓缓开口。
“那位终归已是一国之君,名分在上,再有个三五年,怕是迟早要真正掌握朝堂。”
“今日之事,不过仅是个开头而已!此时眼前之事,重点却也不在于黄将军是否升的上去。”
“那是何事?能比对方势力上涨还要重要?”吴王对此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
司马彦手上依旧不停,不疾不徐的捻起一颗棋子,棋盘上形势即刻翻转。
“左不过人心二字!如今陛下于众士人当中力保黄将军,这收买的又何止是一人之心?”
当年的帝位之争,他这位大哥头脑并不十分突出的大哥,如何能风头极劲,倍受众将推崇。
除了长子的身份之外,不在乎“自己人”三字。
天下承平日久,除了边关小规模的骚扰之外,再难有真正马革裹尸之时。相比于治国之才的文人们,武将地位却是日趋下滑。甚至内阁当中,屡有文人随意插手军队之事。
再加之□□爷隐隐约约的忌讳,朝中武将身份更是日益尴尬了起来。
武人粗俗,然而却不乏眼明心亮之辈,会选择大哥也在情礼之中。
至于大哥口中那些个交情人脉,司马彦反倒不置可否。这世上能迫使人踏入险境的唯一理由。
唯有触手可及的巨大利益。
“如今陛下此举,想必朝中众将心中必有一番想法。”
话音刚落,司马彦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桌上的棋局已然胜负已分。玉色棋子最后生生被逼的没了退路,不得已孤注一掷。结局不意外自然是惨淡收场。
而此时的吴王心中却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长年的军中生涯许是让眼前的吴王显得稍许鲁直了些,然而这不代表对方当真没有脑子。今个儿之所以这般毫不掩饰怒气的前来宁王府,未尝没有试探一番自个儿这位弟弟的心思。
可再多的怀疑也抵不上今日这一语,他如今手上实际在手的兵权并不十分成气候。他在朝中真正的根基是什么自己也并非全然无知。
当今此举,于他来讲,何尝不是在釜底抽薪。
不行,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知想到了什么,吴王殿下很快便匆匆离去。
来人走后,只见一位身着灰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走了进来。
男子面相极为普通,全身上下无一处能让人印象深刻,属于丢在人堆里立时便找不出来的那种。
男子一进们便跪在地上,语气不带一丝情绪:“殿下,距奴才查到的消息,一月之前,在黄将军战败受伤消息传来当天,陛下曾急召二人如殿。”
“哦?可查到这二人身份?”
“一位是大理寺少卿苏云起,另一位………则是翰林院侍讲沈煊。”男子微微顿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主子对这位态度颇为不同。
可这位明明已经是当今心腹,主子………
“是他啊!”司马彦轻喃道,若是对方倒是极有可能。
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棋局,司马彦却想到了当日马车之内种种。这世上任何事务均可以伪装,唯独一个人的见识与眼界却是怎么都装不出来的。
难得遇上一位思维见识可以与自己同步之人。想来若是换个身份,两人说不得便能是另一位伯牙与子期。
可惜了,这世上从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