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煊并未不乐, 程木匠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只是瞧着马车愈发的接近家里,哪怕沈煊素来为人和气,程木匠依旧难掩心中惊慌。
大人突然心血来潮要来他家, 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想到这里,程木匠心中更为踹踹,一路上屁股上都跟长了钉子一般。
殊不知反倒是对方这般动作, 反倒让沈煊心中的猜测更实了几分。
最终马车停在了村里最靠里的一座院子,小院几乎一眼便望到了尽头,不过左右两边各几间陈旧的屋子,青色的石砖上已经长满青苔。
然而便是这座颇为陈旧的房子,在村里也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沈煊被程木匠小心请到屋里,此时堂上已经坐着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得知面前此人身份之时,老者面上激动万分,连忙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预备着要跪下行礼,被一旁的还站着的沈煊连忙扶住。
感受到手下真实的热度,老人家一双混浊的老眼中募的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是一脸诚惶诚恐,被沈煊扶着的双手也在不停颤抖。
沈煊面儿上也依旧是那副和气的模样,甚至还亲自扶着老人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访客诚意十足,心里微微吐槽。
都是千年的王八了,还跟他装刚出壳龟崽子。
来之前沈煊便已知晓,程木匠父母早逝,头上只余一年迈的老祖父。而程家本也并非此地原住民,据说是前朝末年为着躲避灾荒才来到此地。
这老的老,小的小,作为外来户却能在众宗族姻亲村中保得家业,甚至还能与村中众人关系不错。就凭这点,便绝不是个简单之人。
沈煊心中诸般猜测,面上还丝毫不漏。
而另一边儿,想着大人在此,程木匠只觉得自家连个招待人家的东西都没。此时正悄悄吩咐自家媳妇儿前去村长家借些茶叶来,虽然大人定然是瞧不上的,但总归比白水强。
谁知晓程家媳妇却是径自从柜中直接拿出一小罐茶叶。
“咱爷今个儿一早便使大郎去镇上买了。”说完了还一脸肉痛道:
“就这一小点子茶叶,整整花了这个数呢!”程家媳妇手中比了个二字,看着手里的茶叶简直没法子好好呼气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程木匠登时便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脑袋里嗡嗡作响。哪怕是到了厅里也依旧神思不嘱。看着上上来的茶叶,程木匠面上儿异色更浓。
沈煊无意中看了一眼,瞧着手中茶杯所有所思
人老成精这还真不是说说的,自个儿这手段眼前这位怕是早看的透透了吧。
便是连待客用的茶叶都准备好了。
因着这个,本来还想绕个圈子慢慢试探的沈煊这回反倒直接开口道:
“令孙在营造方面表现着实不俗,前些日子还解开了一道令本官困惑已久的问题。这般能为,想必定然是家学渊源。”
家学二字沈煊还刻意咬重了读音。跟聪明人说话,沈煊觉得还是要直白些好。
听此,程木匠面上惊慌之色更浓,一旁的老者反倒一脸平静。上来便如此开诚布公,这位大人果真好一双利眼。
方才因着对方年岁所升起的怀疑登时没了踪影。
既然如此,都被看破了,老者索性也不在装傻。
“大人谬赞,孙儿这不过是得了先祖的几分庇荫。大人您才是真正的博学多闻。”
这便是变相承认了的意思。沈煊高兴于对方的坦率,此时也不吝惜给对方一枚定心丸。
“陛下目前于战船一事极为看中,如若有人能够在此立下功劳,本官定然一五一十的禀告陛下。届时陛下定不会吝惜厚赏。”
程木匠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眼中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反倒是一旁的老者依旧沉着口气。出口间颇有种宠辱不惊的味道。
“咱们不过一小小匠人,祖上传下来吃饭的家伙,能做个活计罢了,哪里又敢想什么厚赏呢?”
一番话,成功让程木匠眼中的火花也逐渐熄灭了下来。
一旁的沈煊却是不以为意,依着老者的聪明。怕是早看出他所出题目的刻意之处。有文献甚至模板为证,嘉明帝时代战船性能构造几乎已有令一时空中明朝仿佛。
而他这道题目涉及的便是后面朝代当中的关键性技术问题。若无前朝流传下来的经验数据,一般人根本解答不了。
而老者,若是不想出这个头,打从一开始便不会让程木匠有开口机会。
因而沈煊也只是笑笑道:
“老人家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前朝尚有匠人官职工部侍郎之位。而当今又素喜精于实务之人。想来令孙的前程还在后头呢!”这已经可以算是变相的保证了,若是船只一事真能顺利。作为有功之臣,一个微末小官,想必陛下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而此话说完,老者的混浊的双眼登时亮的下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甚至还有些许水意。
沈煊眉色一动。
“说来也巧,那位官职侍郎的大人恰巧也姓程。同样这般能为,说不得百年之前还是同一家呢?”
哐当,程木匠手中的茶杯没拿稳,直直衰落在地。沈煊一眼过去,便瞧见一张满布惊慌的脸。
程木匠依旧一脸惊慌,一旁的老者连忙赔罪道:
“我那不成器的孙儿着实大意了,不知可有惊到大人?”
老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这孙子,样样都好,只是这性子,实在太实在了些。
“周儿,还不赶紧跟大人请罪?”
“哦哦,大……大人赎罪,草民只是……”
“无妨”
不等程木匠说完,沈煊便抬手制止了对方。见对方惊异之色甚重,轻轻点了下茶杯,而后仿若不经意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