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来了,上皇吩咐了,这两日您若是过来直接入内便是。”
司马睿闻言眉心一跳,突然便手中的罪证烫手了起来。金灿灿的日光之下,中年帝王只觉得自个儿那些小心思在此刻无处遁形。
调整了番心绪,进入殿时,天成帝面上
已然看不出什么。
此时万总管已经上前将外头情形一一道来,上皇面上不动分毫,然而天成帝何等心细如发,话音落下,上皇手中墨玉色的扳指分明转动的更快了一些。
天成帝眉心微跳,却见榻上苍老的帝王终归是阖上了眼睛,只挥挥手道:
“让她回去吧,就说朕过段时日过去。”
言罢,终归有些不放心道。
“万同源,你再亲自去一趟太医院……让齐院正………”
待人走后,天成帝这才将手中之物呈上,却见太上连看都没看一眼。只疲惫道:
“吴家之事,皇帝依着律法便是!”
“张太后犯上作乱,残害重臣家眷,即日起废除太后之位,禁足永寿宫,非死不得出。”
“至于那三个逆子,不拘是罪魁祸首吴王,还是那两个想趁机占便宜的蠢货,一并都削爵,圈禁。”
说起此次叛乱,虽主要以吴王协同江南世家为首,但中途想要从中占便宜的可不止魏王一人,便是连太后亲子,刚刚成人的八殿下也牵扯其中。在张家协同宫中太后支持下想要拼上一回。
上皇如今除了天成帝成年的儿子尚不过四位,如今一下子折去了三个。便是太上在冷的心肠,一时半会儿也难免心中不乐。
尤其提到那几个儿子,语气都沉了不少。
不知是该恨这几个儿子太蠢,还是该叹那位实在太聪明。
而比之太上,天成帝心中糟心更甚,群王作乱,不免显得他这个皇帝当的不能服众吗?更糟心的是,此次一连倒了三位兄弟,反倒独独眼中钉宁王依旧清清白白,甚至因着发现吴家的反叛阴谋被自家亲舅舅狠心关押于府牢之内,还是数日后才被上门儿的众禁军发觉。
端的是可怜无辜极了。
呵呵,骗鬼呢?天成帝心中冷笑,他那弟弟何等聪明,就凭那两个搭在一块儿也比不得人家一根指头。
如今三位兄弟齐齐落马,成年王爷中也只剩这位硕果犹存,日后他若是有丁点不对。岂不更坐实了他苛待兄弟,这才使得群王叛乱………说不得他还得时时嘉奖一番,来向群臣展示自个儿的兄弟之情。
只要想到这里,天成帝面色顿时五光十色。
太上皇微微阖上双眼
,心绪复杂。
大明宫内,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因着宫变一事还有许多细枝末节需要处理,天成帝得了答案也不再耽搁,很快便告退离去。
而此时,大理寺牢狱之内,却是迎来了一位宛若清风朗月般的人儿。
一墙之隔的牢房之内,吴大人身着囚衣,披着一头脏乱的头发,一双混浊的老眼正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位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外甥。
比之吴家其他人的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了救星,吴大人此时却委实有些格格不入了。
正在吴家其他人正着急慌忙解释之际,只见那位半生荣华的吴大人却是仰着嘴封魔般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当真是好样的,老夫我煊赫半生,如今竟是栽到了自个儿亲外甥身上!”
果然不愧是那大明宫那老贼的种,想想这些时日,江南诸世家顷刻间分崩离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而眼前他这位亲外甥……怕是早早便洞悉了其中缘由。怪不得……呵呵怪不得……
牢房内,吴大人笑的张狂极了,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更是彻骨的恨意。
一旁的吴家众人呆了。“老爷(父亲)这是再说什么呢!”
“舅舅在说些什么,外甥实在不明白?当初难道不是您亲自选择了大皇兄吗?”
司马彦依旧笑意温润,只是这份笑容,看在吴家众人眼中,却是让人脊背生寒。
“毕竟比起外甥来说,大皇兄更加合适当您眼中的傀儡不是吗?您之所以不甘,不过是因着自个儿从抛弃者,变为了被抛弃者。”
是啊,一切都是他自个儿做的抉择。可是……
“你敢说,其中没有你的推手?”他早前明明是想推这位外甥的,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呢?
是逐渐发现对方根本深不见根底,还是对方对他这舅舅并没有想象中的尊重推崇。正巧这时候,心中不甘的吴王碰了上来。
呵,当真巧合的紧。
“吴家……可是你的亲外家……”
“母妃……难不成不是舅舅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吗?您数次利用起来也没见手有多软。燕嬷嬷也算跟了我母亲几十年了,却是难得心还在你们吴家身上。连这弑君的大罪都敢往母亲身上推。”
司马彦轻轻
一笑,眼神淡漠而平静。
吴家野心不足,皇父心有忌惮意欲除之而后快,他们母子二人,倒成了他们两方博弈的工具。
真是好一个血脉相连!
“舅舅啊舅舅,想要做执棋之人,便要有反为棋子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