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跟在李汉后面进了‘特别警务处’,对于这个李汉的第一任副官如今管理的地方,老实说陈天祥并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真正的进来,一路上难免有些顾目张望。也难怪了,情报司总部的守备是与军政府驻地统计,机要科等地甚至还要森严一些,没有李汉跟分管这里的李东来的指示,只有持有通行腰牌的才能真正进入院内主要地区。并且,这期间还要敬礼三次巡查,每一处口令回答错误,都要受到警卫的强制制服。这些手段从最大限度上杜绝了情报司的暴露。
“先生,您来了!”
两人进入了李东来的办公处时,他已经站在外面等候了。
“嗯!有些事情要过来,叫你的人注意下,等会张先生也要过来,叫他们不要为难了!”李汉应声答道。
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隔院门口处,两个士兵正一左一右护着一人进了那院子之中。看到那个男人身上一套黑色西服却留着一头猪尾巴辫子,他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感觉那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先生,请!”
为李汉推开了自己办公室虚掩的门,不过却没听到他的应声,李东来转过身来,却看到他正在低头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您有什么困惑吗?”他询问道。
“嗯?”李汉应声,这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方才见到士兵带走的那人有些面善,似乎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算了,咱们先进去吧!”
“是1”
两人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才方坐下,就听到李东来的声音响起,“先生熟悉方才东来差人送走的那位倒是并不奇怪,你们之前也见过。只是先生每日处理军务繁多,可能忘记罢了。先生好好想想,可还记得半月前的杜家一案,事后您不是还差我去追查一件事情吗?”
他这一回答,李汉这才想起来,原来那人自己之前还真见过,可不就是城中被擒的杜家老小之中的一位吗?这才想起了自己已经玩却的一件事情,正是那一批会出现在这鄂中地方的毒品海洛因。他那一日感觉好奇,这东西如何会出现在远离上海、广州、天津那种洋人众多,烟民也不少的地方,事后还特别吩咐情报司分神查一下。
冷哼一声,对于毒品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憎恶感觉。想起来便问道;“怎么,是不是查出来了些什么?”
“回先生的话,正是。不过跟先生猜想的不同,那批新品种的毒品却不是从什么洋人租界或者洋商那里流进来的,而是方才东来派人送回去的那个男人自己制出来的。杜家下人称他沈爷,据说曾经出过留过学,不过真名却没几个人知道。属下也是这两人才知道他的身份的!”
查抄杜家的时候,陈天祥也跟着去了,自然十分好奇。
“杜家”,李汉微微皱了皱眉头,还要多谢那杜老爷子的一番提点,军政府才提前注意到了应山前线不稳,陈征生了二心呢。因此4号从北线回来第一件事情,他便通知了杜家去把在牢里已经被毒瘾折磨的快没了人形的杜家老二给带了回去。如今听他这意思,似乎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先生可能有所不知,这杜家老爷子当年也是汉口租界的一号大买办,颇有些威名。除了这些之外,他并不是只有两个儿子,而是三个。只是老大早年迷上了大烟,结果终日流连于烟馆之中,最后更是因为烟瘾偷偷用掉了杜家老爷子用来经营老家的部分资金,结果羞愧的上吊自尽了……当然这是外面的一些说法。这位沈爷也不简单,据他本人介绍,他曾经到过欧罗巴洲德意志国学习了七年化学,精通德英中三国外语,是个了不得的人才。除此之外,他的身份也了不得,他母亲曾是汉口有名的清官人,父亲却是杜家那位早年犯错自尽的杜家大少,照他的说法,似乎是杜家的两位少爷合伙出手,害死了他的那个风流父亲!”
听着李东来的介绍,李汉轻笑一声,摆了摆手,“止住了,我可没有什么耐心听那杜家的破事,这人你看着办吧。人给我看牢了,若是闲麻烦就直接杀了算了!”
李东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只是看他似乎真对毒品很不感冒之后,脑海中才刚冒出的一个想法,只能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第四卷 帝国东升 第344章 困难的挑战
“杨千户,我支持你。”皇长子稚气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四周的护卫都露出一丝微笑。
杨林连忙朝马车拱了拱手,道:“多谢殿下的支持,可惜这个刘黑子不在村中,否则微臣不需殿下吩咐,立马就把他拿下。”
王福在马车中摇了摇头,想起刚才在村中看到的情景,脸上眉头不由紧皱起来,这个村庄就位在官道不远,王福本来是一时兴起才命令马车转入村庄看看,一进入这个村中,王福一行就感到了村中破败的味道,路上坑坑洼洼,道路两旁多是茅草房,许多孩子就光着身子在路边玩耍,男孩女孩都是如此,见到有外人过来,一些女孩害羞起来,连忙跑进了茅草房中,只是忍不住好奇的探出脑袋。
虽然光着身子玩耍的男孩女孩多在七八岁之下,不过,若非是实在穷到极点,父母至少会为孩子做上两套衣裳,怎么也不至于光着身子,王福甚至看到一些妇女遇到人也急忙往家中躲避,她们身上虽然穿着衣裳,只是破破烂烂,许多肌肤露在外面,难怪看到有人来要走避。
在一户有老人在家的茅草房中,王福才基本了解了一些这个村的情景,这个村子总共有一百二十多户,其中就有五十多户是刘黑子的佃户,其余三十户分为范姓、蔡姓两家的佃户,另外三十多户则耕种着自己的土地,也少量租种了刘姓,蔡姓两家的土地。
除了那三十多户有自己的耕地的村民过得稍好一点外,其余村民都受尽了刘黑子的压榨,刘黑子的租税不但收到八成五,而且还经常让佃户帮助其免费干活,许多村民还欠下了刘黑子的高利贷,不但这辈子还不起,就是子子孙孙下去也还不起。
难怪这个村庄虽然靠近官道却如此穷,就连山上的山珍和河中的鲜鱼,但凡有村民弄到,也要送给刘黑子抵债,一旦发现有人打到了山禽野兽或者捕到鲜鱼不送给刘黑子的话,马上就有打手上门,这样下去,不穷也难。
本来这个村庄不算太穷,二十多年前,村里的地大部分是村民自有,村中总共有七百多亩水田,二千多亩旱地,刘黑子家虽然富也不过占了一百多亩水亩,三百多亩旱地而已,另外两家也差不多如此,还有四百多亩水田,一千多亩旱地是村民所有,一般人家差不多都有三四亩水田,十多亩旱地,少的至少也有一亩水田加上数亩旱地,虽然不够吃,不过,加上租种别人一点地,一年到头,也可以勉强混上饱。
只是二十余年下来,到如今,村中的水田刘黑子家已占了四百多亩,旱地占了一千多亩,加上范姓、蔡姓两家,村中三十多户总共水田加起来不到一百亩,旱地只剩下二百余亩,其余村民手中则连半分地也没有,不得不全靠租种刘黑子,蔡家、范家三人之地过活。
这些地怎么到刘黑子手中的,则各有不同,有的是向刘家借了债,结果再也脱不了身,利滚利,只得把地典给刘家,有的则是被人设局作赌,将田输得精光,有的干脆是吃了官司,结果人出来,地没了,各种手段应有尽有。
土地兼并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大明已经走过了二百多年,兼并非重严重,加上天灾,这才会爆发出席卷天下的大起义,但象这个村这样短短二十多年大部分土地就归了一家,无论如何也不正常,只是这种不正常却不是少见,一个村庄本来百十来平安无事,大家的田地变动不大,可是一旦出了一个强梁,可能短短十几年就会完成其他地方一百多年完成的变局,毫无疑问,这个刘黑子正是一个地方强梁。
问清楚后,王福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南京城外尚且如此,天下间,象这样的穷人更是不知有多少,眼下天下平定,自己轻徭薄税,大力开拓海关、银行、商业方面的税收和利润,真正受实惠的只是地方壕强,老百姓依然受到重重盘剥,哪怕是朝廷将农业税全部减免,这些佃户该交多少租,依然要交多少租,这样的体系实在太脆弱了,一旦有天灾,马上又会激起变乱。
“杨爱卿,你过来一下,朕问你,你家中有多少地?”王福突然在车上问道。
杨林听是一愣,连忙来到马车边,道:“回皇上,臣也不知,不过,大约七八百亩总有。”
“七八百亩,那一年能收多少租税?”
杨林听得脸色微变,连忙道:“回皇上,臣家一向厚待佃户,租税从不超过六成。”
“六成,六成就算厚道,也对,和刘黑子的八成五相比,若是做了杨家的佃户,日子要好过一倍不止,可是六成对普通农户来讲依然太重了,一年忙到头,除了吃,恐怕剩下不几个子。”王福自言自语的道,他记得自己那个时代前几十年,共产党闹革命时减租减息是号召地主只收三成七的租,依然受到地主的抵制,可见当时的租息也是远超三成七,收六七成是普通现象,肯定也有收八成的,甚至八成五的。
古往今来,天下的地主都是一般黑啊,王福心中感叹了一下,继续道:“若是以江南的肥田,一年两季亩产四石半计,杨爱卿家中一年差不多可以收到一千八九百石租粮吧。”
“皇上英明,微臣家中差不多如此。”
“屁,这只有稍算一下就可以得知,这和英不英明有何关系?”王福笑骂道,试探着问道:“杨爱卿,若是朝廷下旨,地主出租给佃户的地,收租一律不超过四成,爱卿会如何作想?”
“皇上,收租多少是主家与佃户之间的事,何必由朝廷来管,再说,哪有主家拿小头,佃户拿大头的道理?”杨林毫不犹豫的回道。
“杨爱卿,这话不对,收租多少虽然表面上是主家与佃户之间的事,只是实际上却不是如此,以前常说官逼民反,其实大明赋税最重时也没有超过一成,有些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可能有超过一成的情况,可是壕强地主却可以收七成,八成,到底是官逼民反还是地主壕强逼民反?眼下大明看似太平,固然有朕励精图治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几年风调雨顺,老百姓可以活下去。只是不可能一直风调雨顺,一旦再有天灾,百姓又要陷入贫困无立之中。若是百姓活不下去就要造反,到时即使是壕强地主又岂能免难,大明这十几年来,多少地方壕强灰飞烟灭?可是只要将地租降下二成,百姓在丰年就会略有盈余,灾年也可以凭己之力渡过,以爱卿家中为例,地租下降二成,每年少收六百石租子,看似损失,只是却可以长久的收下去,若是收六成,遇上小灾百姓还可以勉强渡过,遇上大灾,百姓或抛荒,或造反,不要说六成,就是四成也收不到,是不是这个理?”
“皇上,话是如此说,可是要让佃户拿大头,臣总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王福心中暗叹了一声,说服自己身边一个近臣都如此困难,不要说天下的地主壕强了,一旦自己抛出这个减租减息的想法,不知道天下的地主壕强会不会将自己这个以前交口称赞的明君骂成是昏君,雍正搞了一个官绅一体纳粮,在文人的笔下顿时描绘成一个杀父杀兄杀弟的暴君,甚至连得位也变得不正。反倒是那个整天游山玩乐,六下江南,手下重用的大臣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贪官的乾隆被吹捧为风流天子,若是真规定天下地方壕强地租不得超过四成,比官绅一体纳粮可是厉害多了,毕竟朝廷收的赋税远没有地主减下来的租税多。
“杨爱卿,你再仔细想想,主家除了出田地,还作过什么没有,没有佃户的辛勤劳作,难道地里庄稼就会自己长出来,从播种到收割,那一样不是由佃户付出的辛勤汗水,何况一块地种的好不好,收成会有很大的影响,让佃户拿大头,不需要主家催促,佃户就会对庄稼精心侍弄,这样一来,说不定四成的租税末必就会比六成少,是不是这个理?”
“皇上,臣虽然没有管理过佃户,却也知道,主家可不止仅出田,从选粮种到提供耕牛,各种工具都需要主家操劳,不过,皇上后面的话也有道理,佃户拿大头确实不需要主家再管理,佃户们就会拼命劳作,主家可以省时省事,只是皇上,恐怕要天下的地主壕强同意此事,非常困难。”
“朕自然知道困难,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若是朝廷不作出规定,象刘黑子这样的强梁就会肆无忌惮,朕身为大明君父,不但是那些地主壕强的君父,也是平民百姓的君父,朕不能享受被大臣们吹捧为圣君,却将普通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这件事,朕一定要做成,杨林,今天的谈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得外传,否则影响了朕的大计,朕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