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敌人依然很顽强,特别是第四标对岸的老北洋,更是难打得很。以现在这个进展速度,莫要说大帅提到的半月内把清军赶出河南了,明年也不见得能突过清军项城至周口防线。郾城那边唐牺支部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在郾城撞上了北洋军第十九标,加上几营毅军的帮衬,现在战况陷入拉锯中,好在张树元把他的两营炮兵都拉到了项城阻挡鄂中革命军,郾城那边打得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是唐牺支的能力不错,据他自己的意思,最迟明晚就能攻入郾城。
为了争夺豫督,唐牺支准备拼命了。
这几天的时间,经过了季雨霖前后派出了数十骑的探查之后,终于在四十多里外地一处隐蔽河口发现了一座未被炸毁的渡桥。而后,他秘密调动第七标跟四标,只携带少量重武器,带上了方便行军的山炮营,嘱咐陈穆坤继续安排强攻北岸清军、不叫对面清军发现了他们的隐晦动作之后,由他自己亲率两个步兵标,连夜赶赴数十里外的渡桥,准备绕道安徽阜阳县沈丘镇(今临泉),自东侧强攻项城!
如果能顺利完成包抄项城的后路,这前沿阵地不用打敌人也就崩溃了。
不过四千人的急行军,又要考虑到不能给项城的清军发现不对。最麻烦的是安徽北部如今也不太平,武卫右军行营左翼翼长倪嗣冲率领数营毅军,在袁世凯复出之后就被调往安徽阜阳坐镇。虽说前段时间安徽北部爆发了淮上军起义,占领了寿州、六安一代,不过其在蚌埠一线面临着张勋的江防军的压力,在阜阳一线也在同倪嗣冲交战。季雨霖欲要绕道安徽入豫,恐怕会被倪嗣冲发现,先行一步派兵通知了项城清军。
除此之外最令他头疼的还是无线电报机太过沉重了,李汉虽然下了狠心被德国人敲了一笔,给自己麾下的各标装备了一台,但是携带起来太麻烦了,严重影响速度。不带吧也是问题,又不方便跟南岸的陈穆坤部联系。
当然了,即便是有困难,这仗还是要打的!
把一些不必要的物资能省就省,除了武器、弹药之外,甚至连干粮就精简到没人只携带两天份的之后,终于,这大部队借着夜色上路了。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一天之内必须要先穿过豫皖交界,然后绕到安徽省内北上,绕过沙颍河畔的清军防线,直逼项城。
二十日清晨,季雨霖呼着寒气,把自己手里最后半块大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这是他们最后的干粮了。第七标跟第四标组成的急行军到底还是没能完成在一日内抵达项城的艰巨任务,不过在他的努力之下,四千多人马还是在只晚了五六个小时后,绕道安徽境内,渡过了沙颍河绕道了清军背后之后,又重新进入了河南项城境内,在北岸没有清军阵地的地域里做了更大的迂回!一路上不少人掉队生病,和他的指挥部也失去了联络。但他还是咬着牙命令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连续行军近三十个小时之后,项城已经在望。这三十多个小时里,他的部队拖着大炮,扛着子弹箱,一路行军一百三十多里,遇到有人烟的集镇都绕路,在十二月的深冬里夜里甚至还要顶着寒风赶路,可谓是尝尽了艰苦。这不,短短一天多,就失踪或倒下了近两百士兵,都是训练不足的新兵!
第四标代标统古蔺刚从前面跑了回来,因为这一段时间李汉都没在几处奔波,他的任命到现在都还没批下来。如今只能继续顶着代标统的头衔,继续指挥第四标。因为昨天晚上行军吹了一夜的冷风,这个祖籍贵州的汉子明显没能适应,结果染了些风寒,只听他不断抽着鼻涕,低声道:“季帅,项城就在前面。标下刚刚带人过去打探了一下,发现城墙虽高且厚,不过没有多少守军,估摸着只有几百,而且大多数的兔崽子还在睡大觉,看样子北洋军都调到前面去驻守了,我们几个营都已经运动到出发位置了。就等季帅你下命令啦。”
季雨霖用力的把嗓子眼里的大饼咽了下去,旁边参谋趁机递过一壶还温热的辣椒水,虽然不喜欢,不过为了暖和身子,他还是皱着眉喝了一口,然后府中一股热辣传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了一阵,才点点头道:“很好,不过现在先别急,等咱们的炮兵放列,机枪也到位了之后。再一鼓作气的冲进去!我们带的弹药不多,经不起反复的进攻。”
古蔺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季帅您就放心吧。下面我都安排好了。终于可以不用过着混账日子了,我可是答应了弟兄们,拿下了项城,怎么说都要请弟兄们饱餐一顿。”
季雨霖点头,放下装满辣椒水的水壶,看了一眼怀表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四点以炮声为命令,准时发起进攻!”
项城内的确没有多少守军,张树云知道北上的鄂军总兵力远在他之上,所以只在重镇项城留下了一个毅军营护着,毕竟项城是袁大人的祖籍,否则你当清军为什么要在这里安排防线守着,许昌、周口一个千年古城、一个河运重镇,可比在项城守着方便多了。不过城中的毅军官兵并不知道,他们很多人已经见不到1911年12月20日升起的太阳了。不足二十里外的前线打得很紧张,虽然还能保持住阵地,但是伤亡也在随着民军的重炮营跟上之后,开始出现了损伤。陈穆坤的第一混成协的火力在如今国内的军队之中,绝对算是最猛烈的。为了给迂回的季雨霖部吸引住注意力,昨天整整一天,陈穆坤命令炮一标的三个重炮营(炮一标是三个重炮营加一个山炮营的编制),持续强攻北岸阵地,守在沙颍河畔阵地上的清军根本抽调不出兵力回防项城。
城中的一营毅军也是最近才抵达的项城,因为是袁世凯祖籍,所以上面早就吩咐过不许骚扰百姓、勒索地方,不过地方上也有乡绅会做人,送上了不少的孝敬,结果,被选中了留守项城的这一营毅军日子可谓是过得可是滋润得很。却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凌晨。本该被阻挡在沙颍河南岸的民军一部却在季雨霖的率领之下,从安徽阜阳绕行穿过了清军的防线,直接出现在了项城一侧,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包围攻击的态势。
随着季雨霖手中的怀表时针和分针合在四点这个位置。季雨霖举起手中从清军那里缴获的一把崭新的大沽产自来得手枪朝天开放。他身后几百米处放列的十几门山野炮猛的抖动了起来。先是剧烈的震动和气浪推得何燧朝前一颤,然后就是咝咝炮弹划过空中的声音。这些被炮手们千辛万苦背到这里的炮弹,全部都准确的落进了项城城中。巨大的爆响和烟尘火光将项城照得通明。即便是站在城外也可以想象那些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五分钟的急速射之后,项城的围墙已经大大小小的全是缺口。几十架重机枪的火蛇又开始发射。密集的弹雨将项城城墙上的守军阵地整个笼罩在死亡当中。本来有些反应快的毅军兵士已经纷纷冲上项城的围墙,这一阵弹雨扫过,又将他们按倒。爆炸的火光当中,就看见数百士兵矫健的身影争先恐后的朝着项城冲去。待看到有士兵已经从缺口冲进了城中之后,季雨霖却如释重负一般的松了口气,接着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这一仗,已经没有悬念啦。
偌大的项城的陷落是两个小时之内完成的事情。当太阳探出冬日的低云的时候,季雨霖已经开始下令打扫战场了。第四标跟七标虽然没带上多少重武器,不过却因为战斗的突然性,伤亡出乎意料的轻微。稍微有点意外的就是,城中竟然有几户乡绅不自量力的命令家中乡勇依托自己的府堡袭击入城革命军,被他发狠下令调来火炮一通炮轰炸死了数百之后,顿时这个项城都老实了!再也没有人敢为了抱上袁世凯的大腿,得罪了源源不断入城的革命军。
项城被革命军占领,也就决定了北洋第五镇十协协统张树元亲自指挥的第二十标跟几营毅军的命运。占领了项城断了张树元的后路之后,季、陈耳部联手南北夹击张树元的不足三千人了。革命军以八千兵力、四个炮营合围项城守军,最终,在这一日夕阳落下的时候,幸存的三营毅军宣布投降,张树元携不足一营残部逃往周口方向,是役,革命军付出八百多死伤于项城一线歼灭清军两千多人,俘虏一千四百之众,第十协第二十标被打残,革命军兵锋直指周口。
晚,郾城传来唐牺支部击溃北洋军第十九标攻入郾城消息。歼灭、俘虏清军近两千人!
“不错,良轩这一战打得漂亮!”
长江之上,一支浩浩荡荡直奔重庆的船队中,突然传出了这么一句赞誉。
李汉笑着把手上纸条递给了他的情报官,脸上带着笑,轻抚桌子上一支灰褐色的信鸽,不注意远远一看,还以为是雄鸡、海东青呢,这信鸽长得着实骇人。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兜,到处一小把玉米粒放在手中,“辛苦你了,小家伙,这么冷的天还要在外面飞那么久,真难为你还能找到这里了!”
“这是专门聘请的师傅喂养的,据说他家祖辈都是给朝廷饲养信鸽的,到现在都传了二十多代了。这只是鸽王,这天气照理说是不适合放鸽子出来的,而且咱们又在江上飘,江风太大了,老先生给的香囊一般信鸽都闻不到,只好请了它出来受了趟累!”
说话的是李东来,饲养信鸽的师傅是李东来亲自安排的人打听了半个湖北省,才请来的。军政府现在也不过才二三十台无线电报机,很多地方都只能依靠传令兵跟信鸽,情报司每天需要接受的大量消息中,四成都是通过信鸽传递,因此他倒是不陌生!
“已经拿下了项城了吗?”
李东来接过那粗略介绍了河南战事的纸卷,皱眉看了一阵,不解道:“先生,请恕东来愚笨。咱们在河南劳师动众、损兵折将,之前不是派人暗会唐牺支,与他签订了秘密协议,一旦河南战事停息,清军退出河南之时,就是我鄂中军队退出河南之日。算起来,咱们前后在河南折损了不下两千士兵,浪费物资、粮草等价值不下三四十万之巨,已经不比前番战事损耗差多少了。这,到底是为何?”
“啪!”
外面,江风怕打着船身,即便是这艘数千吨的大货船,也被那浪头拍打的一阵摇曳。
点了点头,他道:“疑惑很久了吧?”
“是!”
李东来老实的回答道!
李汉点头,却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叫来一员参谋,询问一下还要多久船队才能抵达重庆。在得知前面的船只已经抵达重庆码头,而他们最迟也不过十分钟之后。他才命令那参谋去把他的那套赵家新近为他赶制出来的新式元帅套装拿来,这才回过头来,关上了门,笑道:“这江风迎面吹来倒也十分冰凉,才不过迎面的功夫就手脚不听使唤了。”
叹了口气,他才回答道,“这个问题不只是你,下面的一群将军部下都不清楚是为什么。罢了,今天有时间,我便顺便跟你聊一下吧!”
把他在屋内的炭炉上烤着,他接着解释:“你们都太在乎战术上的取舍,却忽略的战略上的胜利了!河南北伐,我很支持。一来你也知道,这河南战事其实是清军先挑起来的。你也收到了消息了,若不是有雄关洛阳守着,杨部的民军早就被曹锟的第三镇给攻下来了。若是没有咱们在这个时候北伐,吸引了清军大半的注意力,清理了洛阳民军之后,下一个不是唐牺支就是王天纵,最后是咱们。袁世凯的目的很明确,南方和谈,咱们可以谈,但是北方是清廷……不,现在清廷在北方的兵权已经基本掌握在了他的手中,如今说北方是他老袁的地盘也不为过。宜昌革命把长江以南的省份却给整没了,袁世凯不心痛,南方革命势力由来已久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北方……那是他的根基,直隶是、山东是、河南是、山西陕西也是,甚至穷得什么都没有的陕甘他也要。因为他知道,人数多的省份大都在北方,你看直隶、河南、山东这三省,人口就不下一亿,革命党在北方的势力薄弱,只要他平息了现在的乱子,他就能凭借着北方的人口优势,再组建五镇、十镇、二十镇,总有机会把南方再给夺回来的!河南不能失,我的底线是,河南宁可给了跟我不对付的同盟会,也决不能留给袁世凯。要夺四川需北稳陕甘、南御滇黔,还要兼顾川边地区。因此,未来几个月内我是要源源不断从湖北调兵入川的。按照参谋处的计算,至少需要在四川安放两道三镇,才能震慑滇黔、陕甘,稳定川边跟省内。湖北我也不会放弃,京汉铁路跟长江水道在我手中,那就是两条黄金命脉,源源不断的财源,加上湖北我经营许久,已经有了根基,岂能够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所以,河南必须稳,稳到我从河南抽兵之后,只需要在武胜关跟襄阳放置一标士兵足矣。否则既要兼顾四川、又要对付武昌,还要再分神应付河南,半年之内新兵可以出师之前,军政府是没有能力办到的!”
门外参谋敲门进来,给他带来了赵诗嫣亲手为他缝制的军服加风衣,知道船要到岸的他便穿边道:“河南若是掌握在革命党手中,则北有直隶、东有山东、安徽北部也有清军觊觎,河南这处中原之地可不是那么好守的,咱们即便是撤离了河南,就算是唐牺支得了豫督,日后他也需要咱们的帮助。不然,让他指望谁去?山西吗?阎锡山被打得连太原都扔了,哪里能腾出手来支援他?有他给咱们守门,假设驱逐了清军之后,唐牺支在很难招募五千民军,就相当于袁世凯要南下打咱们,也要先面对这五千给咱们守着北大门的。眼光看远一点,唐牺支是聪明人,这一点他不可能看不到的。而且他是鄂军出身,在河南受到同盟会当地势力的排挤不比咱们差多少。所以,我才会放弃了河南同盟会出身的洛阳跟开封的杨、张二势力,改由扶持他上位!”
船舱外突然传来欢呼声,正在给自己扣扣子的他脸上多了些笑意,“走吧,咱们到了……吩咐下去,由我训练的一营先上岸开道,其余士兵上了岸之后暂且入驻港口码头。何进拍电,说我今天抵达时,重庆本地的乡绅、名流都会抵达码头迎接,据说日本领事跟租界区的商人也是一样,虽然麻烦一些,但是不得不去!”
1911年12月20日,晚上8点,经历了数天的漂泊之后,荆楚镇守使李汉正式抵达重庆,开始亲自上阵,争夺川督之位!
第四卷 帝国东升 第384章 大明利益
“将军,满人追上来了,正在与朝鲜官兵交战。”叶百户大声道,他的声音中透出兴奋之色。
殷洪盛点了点头,即使隔着一道山坡,满人的喊杀,朝鲜士兵的惨叫,战马嘶鸣,兵器撞击……各种战场的声音清晰传来,即使没有叶百户的禀报,殷洪盛也知道,满人与朝鲜人正在交战,他将目光转向王公略,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王公略知道殷洪盛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叶百户,命令道:“继续密切注意战场动静,每三分钟派人呈报一次情况。”
叶百户听得一愣,心中不解,只是看王公略脸上神情坚定,只得应道:“卑职遵令。”抱了抱拳,带着部下拨马向战场方向而去。
“王统领,满人已动,我军何不现在出击?”等到叶百户一行走远,殷洪盛才压低声音道。
“大将军,眼下满人锐气正盛,若我军现在出击,还要翻过山梁行军数里,于我军不利,即使胜利,伤亡恐不小,还不如等满人追来,我军再迎头痛击。”
“这……若是坐视朝鲜官兵被满人歼灭,传了出去,于我大明名声不利。”殷洪盛也是一名宿将,自然知道坐等满人追来再迎头痛击的好处,只是此举等于完全无视一万朝鲜士兵的生死,这让殷洪盛多少有些迟疑。
“大将军多虑了,朝鲜人若连半个时辰也挡不住,那是他们的无能,又如何怪得了我们?何况许些虚名,如何能与我军将士的性命相比?末将出发时,皇上曾对末将言道,朝鲜虽然是大明属国,一向恭敬,只是这并不是朝鲜对大明会有多少忠诚,只不过朝鲜习惯依附强者而已,卿至朝鲜,一切以大明利益为重。”
“一切以大明利益为重。”殷洪盛咀嚼着这句话,顿时默然,王公略的话对朝鲜人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公平,只是他身为武将,更加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六年前,大明一度要陷入亡国边沿,十几个属国当中,又有哪个属国能够真正援助?仁义道德,那是那些文人才挂在嘴边。他先前还担心王公略见死不救,若是传到京城会有麻烦,不过,既然有皇帝的话打底,王公略又是皇上心腹重臣,这层担心自然去除,道:“若是朝鲜人挡住了半个时辰呢?”
“挡住了,那就等他挡住了再说吧。”王公略轻哼道,若是朝鲜人真能挡住满人半个时辰,明军倒不是不可以出击,只是以朝鲜士兵素质,能挡住半个时辰才怪。
“把钟拿过来。”殷洪盛扭头向亲兵道,他要看看到底朝鲜人能够挡住多长时间,不一会儿,一名亲兵一座高一尺,宽半尺左右的座钟抬了上来,殷洪盛看了一下,道:“嗯,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一刻。”顿了顿,殷洪盛扭头道:“传令全军立刻用饭,吃饱肚子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