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宓点一点头,若有所思,喃喃道:“这般便罢了,随以往就是,理会那些个做什么?”
云桑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给下头人的打赏,也是主子的体面呢。比着少了,在那起轻狂人眼里,可不是姑娘矮了一头。”
虞宓笑道,“我管它呢,本是份内事儿,该她们的活,体谅辛苦,赏些茶水钱,还给出不是了?”
云桑自里间拿了东西出来,笑道:“可不是,俗话说‘斗米恩,升米仇。’正是这个理呢,依我看来,五姑娘时常打赏人的赶上半月月钱了,这般倒不好了。”
一来那些见钱眼开的,少不得便把一样的差事分了轻重缓急,慢待了其他姑娘。
二来府里自有规矩,倒乱了规章,只这话叫她们屋里的人说出来,很有些牙酸的意思,倒叫人不好提了。
主仆二人说了会子话,虞宓便带了云桑出门去。
自府里出来,先到一品屋去瞧了新来的时事书刊,便见一面墙高的书架子上皆摆的《齐天大圣》。
随手拿了一本,翻了一翻,装潢倒精致,纸页光滑细腻,字迹工整。
虞宓回身跟云桑笑道:“不想过了这许久还这般多呢,我瞧着也没甚好看的,读完便忘了,一时打发时候尚可,细细品来便罢了。”
这一品屋的掌柜乃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主儿,瞧着来来去去的客人穿着便知晓些底细了。
虞宓领了几个丫头进来,只一个贴身跟着,其他几个不远不近缀在后头,举止间教养尽显。
况她虽戴着幕篱,瞧不出模样儿,但身段苗条,窄肩细腰,一身浅色衣裳,料子瞧着便不俗。
想来必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般想着,便细细留神瞧她皆看了哪些书,不想便听到这么一句。
当下上前拱手笑道:“姑娘可是小瞧了这话本子,虽说姑娘不大感兴趣,痴迷与这个的可不少呢。”
云桑瞧人上前,细细打量了几眼,这前台掌柜一身褐色长袍,三十好几的模样。
面容普通,说话间嘴边的羊角胡子翘起,笑时一双眼儿便眯成了一条缝,瞧着倒老实诚恳。
只外人如何能近姑娘的身,便朝前行了一小步,挡了虞宓半边身子。
虞宓将书放回去,换了一本,笑道:“他们痴迷他们的,与我何干,你很不必说与我。”
若她也是个读者身份,或也觉着新奇,只这书得以出售有她一半功夫。
自个儿写的,便也没那么容易叫书中人物唬住。
那掌柜的笑嘻嘻随在一侧,请了虞宓去瞧新出的书,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大其词,只这么一部书出来,不知叫多少人赚了呢,那作者拿的只有少的。”
“哦?”这个虞宓倒来了性儿,“旁个如何用这个赚钱呢?我倒不知。”
那掌柜的得意洋洋,悠哉笑道:“姑娘细想想,这书中人物何其多,且各有各的可怜可爱之处,喜好哪个的都有。那些个小摊小贩也聪明呢,便说那云桥下每日捏面人的,一人一个,小娃娃可喜欢这个,再有那耍皮影的、那戏团子、千行百业各有联系,也是养了一方人呢。”
这倒有意思,原以为不过写个话本子,还有这般好处,虞宓不由一笑。
“那是我唐突了,想来这么多人追捧,自有它的好处呢。”
掌柜的忙道:“那姑娘可否再瞧瞧,送给相好的姊妹们,也有个新意不是。”
虞宓跟云桑两个皆掩嘴轻笑,可怜这掌柜的费了半日口舌,原是为推销呢。
她们想要多少没有呢,虞宓未作理会,自顾自沿着书架走。
却说正要从二楼下去,不想转过来便瞧见几人。
打眼一瞧,却是虞宸跟虞萱,再有她从未见过的公子跟一位姑娘。
几人见着皆是意外,虞宓先迎上前去问候,虞宸随意问了几句,方笑道:“不知妹妹也出门呢,先知晓,咱们便一道儿。”
却没跟虞宓介绍同行的人,虞萱躲在后头,一脸不自然,既有些无措又带些羞怯。
虞宓细细打量了众人几眼,摘下幕篱来,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儿来。
跟虞宸一道的两人想来没瞧见过这般貌若神女之人,当下便有些愣。
虞宓笑道:“我也忘了问,五姐八妹还要到哪儿去?我倒是出来有会子了,便该往回走呢。”
这般说了,若虞宸有意邀她一道儿,便会直说。
若无意,不过嘱咐她路上仔细的话罢了,与两方皆无妨碍。
果是虞宸瞧了身后几人一眼,转头来笑道:“这般便不邀妹妹一道儿了,想来二婶在府里等着呢。”
虞萱这也忙道:“咱们也没旁的事儿,过会儿不过过去五姐的‘不羡仙’坐会子便回,七姐自可先回去。”
虞宓笑着点头,“这般便是了,你们自去,我也回了。”
一时,几人别过,虞宸带了人与虞宓擦肩而过,走出好些远了,那兄妹二人还回头瞧。
虞宸不意间瞥见,笑说,“可是没见过这般的美人,傻了不是?”
那位姑娘上前去挽住虞宸胳膊,嘻嘻笑道:“真个白活了这些年,姐姐这般厉害,姐姐的姊妹也是人中龙凤呢。萱姐姐温柔可亲,方才那位姑娘又是哪个?我瞧她通身的气派,当真世间都少有。”
想她梁家也是京都商户里的佼佼者,又没有那些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是以她也是时常跟在父兄身侧外出的。
走南游北的,见过的姑娘也不少,不论是北方骑马舞剑的豪爽派,还是南面吴侬软语、弱柳扶风的婉约派,便没一个容颜赛过方才的姑娘。
惊鸿一瞥,再难相忘,梁思思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还是她以往见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