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2 / 2)

季衡轻叹了口气,才说,“皇上,您明知道传言有多难听,你为何一点也没有要压一压的意思呢。我得了这样的坏名声,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还是皇上您的事,也是我整个季氏一族的事。皇上,难道您以为那折子是微臣让父亲和大兄写的吗,根本就不是。季氏一族因我坏了名声,恐怕在家乡都要抬不起头来了,季家最重清名,这么晚才来责备我和父亲,已经是看在父亲是朝中大臣的份上了。其实父亲昨晚就将族长伯父寄来的信给我看了,当时我就十分难过,若是坏了我一个人的名声,我倒是可以背负的,但是,因为我一人,整个季氏一族都抬不起头来,我真是深感愧疚,心里十分难过,皇上,您能明白我吗。”

季衡的话说到后来,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皇帝怔怔看着他,心里十分矛盾,他最终还是弯下了腰,将季衡又拉了起来,把他搂进了怀里,但是刚搂进去,季衡就退开了。

皇帝看到季衡的那长长的眼睫毛上甚至沾染着两滴晶莹的泪珠,是副故作镇定却又我见犹怜的模样。

皇帝静静看着季衡,好半天才说,“你真的要走吗?”

季衡又要下跪,道,“恳请皇上成全。”

皇帝拽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下跪,仰着头望着头顶的彩绘,将要涌出眼眶的湿意生生地压了回去,声音已经带着涩意,“好,朕允了,你回江南去吧,不过,你要记住你刚才的话,三年之约,要是三年后你不回来,朕就不再对你留情面了。你这是欺君罔上。”

季衡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想说谢主隆恩,最后又没说出口,只是看向皇帝,伸手轻轻抱了抱皇帝的肩膀,说,“微臣谨记。”

皇帝低下头看了季衡一眼,伸手将没来得及退开的季衡抱到了怀里,又托起他的后脑勺,不容他反抗地凶狠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因为亲得狠,甚至有点带咬的感觉。

然后,他盯着季衡的眼睛说道,“朕虽答应你回江南三年,但是,许达川不许跟着你一起回去。”

季衡被他亲得十分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反抗,怕把皇帝又惹急了,此时听他说出这句话,就有些惊讶,“为何不允七郎回去?”

他并不相信皇帝难道是拿他做质子。

皇帝的手指抚摸过季衡嫩得像水豆腐的面颊,眼睛里的光一改平常的平和,变得锐利起来,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许达川打着你的主意呢。你一边说着不接受朕的心意,又和你的表哥过于亲热,毫无防备。”

季衡在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皇帝这是在吃七郎的醋?

季衡道,“他同我的亲生兄弟没有什么不同,我和他之间一切都是清白的,皇上,您这是侮辱我。”

皇帝道,“反正你要回江南去,许达川就不许回,或者你就不回去。”

季衡无奈地看着他,皇帝和他对视着,分明是带着小孩子的无理取闹的赌气。

季衡无法,只好说道,“那就让七郎留下来吧,只是,他也要考功名了,总不能因为此事耽误他三年。”

皇帝道,“让他在京城考就是,朕下旨让他可以留在京城考。”

【第三卷 情深如许】

132、第一章

三年后。

昭元十二年,八月末。

八月末正是桂子飘香的时节,当年季衡就是在这个时候离了京城。

那一天早上,皇帝从勤政殿一步步走到了宫城东南的角楼上,爬到最顶层,站在那里极目远眺,只见皇城宽阔的护城河外,京城房屋鳞次栉比,不断向外延伸,似乎是要一直到天的尽头,但是,即使如此,他也并不能看到季衡所在的地方。

他没有去送季衡,季衡也没有要人送,只是许氏和许七郎将他送到了通州码头去上船,他就登船离开了。

许七郎对季衡恋恋不舍,季衡也和他相约了三年之约,让许七郎一定要在三年后的秋闱上有所成绩。

季衡带着丫鬟婆子小厮书童,还有几个管事下了江南。

赵致礼那天早晨也早早起了床,练了一阵剑,就换了一身衣裳,去马房牵了马,策马奔去了码头,他坐在马上,在远远的地方看季衡被簇拥着上了船,他就扭转马头离开了。

季衡说不必相送,他也不会那般矫情一定要去送他,生离死别都是难受的事,这样没人相送,反而要轻松很多。

皇帝正在勤政殿里处理政务,这几年,他也没有闲着,不仅不闲,而且还又忙又累,似乎是每个时候,他的脑子都没有放松过。

皇帝这个位置是个良心活,历代帝王,有兢兢业业累死累活亲力亲为地干活的,也有思来想去殚精竭虑地琢磨斗大臣的,也有酒池肉林肆意妄为只图自己开心的……全看皇帝自己要怎么干。

不过杨钦显显然没有去考虑皇帝这份工作是个良心活这件事。

他从登上皇位至今,他要将皇帝这个位置坐稳,保住性命已经是殚精竭力了。

现在皇位虽然是稍稍坐稳了,但是摆在他面前的问题还是各种各样地多,所以他总是忙的。

忙也有好处,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季衡了。

季衡就那么毫无留恋地走了,因为约定了三年之期,所以皇帝无时无刻地不在计算着时间,希望三年可以过得快一点。

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少年时代的爱情,而且是初恋,所以皇帝才那么无法自拔,在他眼里,没人比季衡更好,季衡身上似乎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地方。

而季衡,虽然说了三年之期,但是他以为的是,皇帝在这三年内,身边定然会有很多美人相陪,他见多识广了,就不会对自己有所依恋,眷恋自己不放了。

季衡是喜欢皇帝的,而且是带着怜爱的敬重,只是,却很怕他对自己说爱情,说他的心意。

这三年,季衡也时常给皇帝写信,季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对引进农作物很有些前瞻性,他对皇帝做出过承诺,说要考察引进农作物之事,就真派人去做了,而且写了很多报告书。

于是,几乎每个月皇帝都会收到季衡这样的报告书,这报告书可说是几种农作物详解大全,而且还配着很多幅季衡作的画,然后就着实物一起送进京来,而且里面会写这些农作物的种植方法,适合种植的地方,产量,食用方法等。

附带着,季衡会问两句皇帝的身体状况,就再无其他了。

皇帝每次都让人誊抄这个报告书,然后将誊抄版送去户部,原本就自己留着,甚至包括农作物的实物,皇帝也会有兴致观赏,因为他觉得这个实物,季衡定然也曾这么观察它,甚至抚摸过。

柳升的声音响起,“皇上,江苏的桂榜送来了,礼部的代大人在外面候着,可要马上宣他进来。”

皇帝正在用笔舔墨,听了这一句,手里的毛笔竟然抖了一下,一滴墨汁滴到了砚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