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嵛山岛之战之后,朝廷很快就收到了捷报,皇帝得到这个捷报,却是按而不发。
捷报不是季衡发出,而是姜时泽发出,不仅汇报了嵛山岛之战取得的巨大胜利:活捉了王启和杨钦治,几乎全歼王启集团,杀敌有两万之多,而且还救出了一万多奴隶,击沉和烧毁王启集团的船只有上百艘,然后还缴获了不少船只和火铳火炮等,甚至还在王启的老巢里缴获了不少金银珠玉(因为是几军同时上岸,有人想要私藏这巨大的财富也不能,姜时泽只好按实写),也有很多粮食;而且汇报了主要战略战术,其中就涉及到了主要立功之人(对于这种大型围剿行动,季衡每次安排,都会用几方力量,一来是平衡战功,二来是有战功之后互相牵制,大家都是上头有人,又有季衡的监管,故而谁也不能隐瞒别人的功劳或者谎报功劳,以致造成怨怼或者人才的浪费),姜时泽在这上面,自然也是按实写,好歹也是文科进士出身,洋洋洒洒数千言,将这场战斗写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季衡的智谋和总指挥,许七郎的深入敌穴探清情况和里应外合,两江水师的机动围剿,赵致礼部上岸后的奋勇杀敌……
姜时泽这份捷报,用了朝廷专门的信鸽系统往京城传了一份上去,又用八百里加急又传了一遍。
这份飞鸽传书,只有皇帝一人看了,看了之后他就沉着脸一言不发。
许七郎在嵛山岛一役的功劳,加上到时候季衡为他辩护,皇帝自然也是拿他没办法的,即使是皇帝,也总不能罔顾黑白行事。
所以皇帝心里又憋又烦,就当没有收到这份折子了。
反正送入内阁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再如何也还要七八天以上才能够送到。
而有这些时间,皇帝下令处置许家的命令,便可以完全得到执行了,毕竟广州距离京城太远,这样传令下去,也至少需要大半月的。
皇帝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在许家的事情上,皇帝同季衡一向是存在很大的隔阂的。
皇帝将这封密折不仅秘而不发,之后想想,直接将信在灯上烧掉了,又亲自吩咐柳升去抹掉了宫中信鸽局收到这封奏折的痕迹。
反正信鸽传书总有可能会遇到传不到的情况,皇帝想,这次没有收到,谁还来怀疑他吗。
皇帝虽然因季衡抗旨不遵不回京而十分恼怒,但是看到这嵛山岛大捷,他还是挺高兴的。
这样一个百战百胜的媳妇,即使是皇帝,也觉得与有荣焉。
不过,季衡抗旨之事,也不能轻了就是了。
皇帝因为心情好,之后季大人求见,他便也就召见了他。
因许家之事,皇帝那召季衡回京的圣旨是已经发下去了,只是前去宣旨的闵芝南大人还没有回京,所以朝廷里还不知季衡抗旨不遵的事,而季大人则是根据季衡的性格,早早就知道儿子要做出抗旨之事了。
想要救许家,季大人几乎是每天都要到勤政殿前来求见皇帝,要是他不来,回家了就对正妻没法交代,要是来了,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白站一阵罢了,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宣了他进去。
柳升对季大人小声道,“皇上今天心情不错。”
季大人自然十分诚恳地感谢他的提醒。
季大人恭谨地往书房里去,皇帝没有坐在龙椅上,反而在里面暖阁靠近窗户的榻上,季大人进去后就恭恭敬敬行了礼,皇帝心情好,自然也对他热络,就温和地道,“爱卿平身罢,过来正好陪朕下一局棋。”
季大人谢恩起身领命后就躬身到了榻上另一边坐下了,皇帝手里拿着黑子,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刚毅的力度,皇帝看季大人鬓边生出了不少白发,就在心里有了些感叹,不知季衡回来,看到季大人鬓边的白发会如何想,会在心里责怪自己吗。
皇帝一边要和季大人猜子,一边就说,“爱卿鬓边已经生了白发,切不可为国操劳而全然不顾自己。”
季大人于是又要起身,皇帝抬手让他不要这般多礼,坐下就好,季大人只好又坐下了,说,“为国鞠躬尽瘁,乃是微臣的本分。当不得皇上如此关怀。”
皇帝就说,“可别说当不得这话。朕已经下旨召了君卿回京,恐怕他现下已经在路上,不久便能到京,到时候见爱卿你这鬓边白发,怕是要难过的。”
皇帝这话,自然是当不知道季衡抗旨没有回京了。
季大人也当不知道,道,“如今犬子已经能为皇上解忧,老臣也可以卸任归田了,即使他见老臣这鬓边白发,也当知生老病死之理,又有什么可太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