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铁虎大笑了一声,“我骑快马来的,下马就跑你跟前来了,你还嫌弃我呀。”
杨钦治要坐起身来,他赶紧将他按了下去,道,“我知道你冬日里日子难熬,你别起了,我就去洗个澡收拾一番再过来,你这些丫鬟可厉害了,唧唧喳喳地在我面前说话,吵得很。”
在屏风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流水流风,杨钦治看了她们一眼,她们就赶紧过来了,杨钦治虚弱地说道,“你们带徐大爷去安顿一番,他要什么你们都准备什么,把他当成主子就好了。”
流风流水赶紧应了。
徐铁虎知道杨钦治一向是爱干净的,最厌恶自己身上有血腥味或者汗味尘土等等,于是就下去收拾去了。
杨钦治也不睡觉了,被另一丫鬟流香伺候着在床头坐好,又让了流云来回话,然后叫了管事妈妈秋蝉来说话,把徐铁虎带来的人都先安顿下了,又让去置办接风宴,如此等等,杨钦治淡淡地吩咐着,因为没有对着付扬时候的气恼激动,倒是没有再咳嗽喘气得要断气了。
而付扬本来是要离开的,因徐铁虎这么一耽搁,他便没有走了,在外院和徐铁虎带来的几个亲随说了几句话,他一时便留了下来。
徐铁虎做事十分地快,杨钦治觉得自己才刚把事情吩咐好,徐铁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湿着头发坐到了他的床边,丫鬟伺候着为他擦头发,他就伸出大手抓住了杨钦治的手,他的手又粗又大厚茧一层,但是十分温暖,杨钦治的手在他手里就小了一圈,白白软软的,到冬天里总是发凉。
徐铁虎也也不顾及屋里的丫鬟,就抓着他的手说道,“我就知道你身体会不好,不过看这样子,倒是比以前在南方时候稍稍好些,你以前可是总睡,难得有愿意坐起来的时候。”
杨钦治看那丫鬟把徐铁虎一头硬发擦得已经半干了,知道他身体强健,冬日里在雪水里洗澡也不见有问题的,便轻轻挥手让那丫鬟出去了,这才和徐铁虎说道,“我上京来后,身体的确比在南方那湿冷地方稍稍好些。只是,你为何这么晚才上京来,你还没有去见过皇上吧。”
徐铁虎便道,“季衡走后,东南几位朝廷大员虽然面和,私底下可不那么和睦,我谨记你的话,凡事同平卫商议,要担责之事,都先知会季朝宗。并入朝廷的力量,大约有六成,其他的,就先散开,等看之后情势。这次来晚,倒不是什么坏事,乃是倭国那边又有人想趁着入冬前上岸劫掠,我同姜时泽率兵将其在外海给全灭了。我进京来,这也算是给皇上的见面礼,你说呢。”
他边说边轻轻抚着杨钦治的手,杨钦治的手软滑得让他心软,说话声音都低了几分软了几分。
杨钦治歪在那里,淡淡道,“我就知道季衡走后,东南情势会有些许变化,不过那几个人也都是可用的,当不会出大事,只是争功之事罢了。你做得很不错,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去蘅兰行宫拜见皇上便是了。”
徐铁虎趁势就坐到了床沿上去,看着杨钦治道,“三儿,你让我抱一下吧。”
杨钦治无力地看着他,“你别抱得我骨头疼就成了。”
徐铁虎眉眼带笑地将他用被子裹了一下,然后抱到了怀里来,因为怕把杨钦治的骨头抱疼了,便不敢用力,他方才只是草草剃了胡子,下巴两腮上全是青青胡茬子,怕把杨钦治亲一口又要被他嫌弃,只敢在他的鼻尖上碰了一下。
杨钦治靠在他的怀里,低叹道,“两广总督徐镇,又兼着平蛮将军之职,手里捏着军队,他徐家,是靠着支持皇上亲政,之后又除我吴王府起来的,在京城里,他平国公府是十分地会做人,但在广东,却是权势大如天,其实皇上最忌讳这种人,因为既抓不到把柄,对方又过于势大了。只要江浙福建沿海情况稍稍好些,皇上就要动徐家了,到时候,要是徐家有动作,皇上说不得会让你调往广东。”
徐铁虎低头看他,只见杨钦治半闭着眼睛,眼睫毛轻轻的颤动着,肌肤莹白,唇色浅淡,比起以前跟着风吹日晒,如今养得整个人像只剥了壳的蛋。
徐铁虎到底受不住诱惑,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于是杨钦治抬起手来扇了他一巴掌,但杨钦治手软绵绵的,就像是抚摸一样,而他语气也并不严厉,“我和你说正事,你到底要不要听。”
徐铁虎赶紧道,“我听着呢。”
杨钦治便继续道,“要是皇上派你去广东,你就去,先要听皇上的,但是徐家真的垮掉了,你也不要受皇上两广总督之职,你做不来这个,你还是去对付倭寇好了,先干两年,有些功劳了,然后就说旧伤发作,卸职养老就好了。不过这两年里,你最好将手下之人,全都安排好,要让他们有个好出路,你卸职了,也有所依仗。你我毕竟是吴王府出来的,皇上现在要用咱们,自然是好好地供着咱们,但是他心里会不介意此事吗。故而能够放权的时候就放了。”
徐铁虎仔细听着,知道这是以后的大方向,便说,“我明白。”
杨钦治又道,“皇上给予的所有赏赐,只要不是实权官职,你就接着,咱们以后还要靠着这些过日子呢。”
徐铁虎喜欢听他说咱们这个词,就低低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