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安坐于行宫的那开阔的前厅之内,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地看着那位正在宣读着圣旨的宦官,这种感觉十分地奇怪,自己是太上皇,自然是不需要接旨的,所以,自然可以安坐于椅上,看着那些已然到场的宣府边镇文武及一干官员皆尽拜伏于地,听着那位宦官在那拽着文言文忽悠人。
“……文武治事,诸官员皆须遵奉,不得有违。钦此……”随着那夹着屁股捏起嗓子的宦官读完了最后一句,诸文武皆尽拜下。“臣等接旨。”
“奴婢参见太上皇陛下,奴婢已宣万岁之旨,不知上皇可有训示。”读完了圣旨的宦官转过了身来,拜倒于朱祁镇的案前,恭敬地道。
而那些文武大臣也先退至了两旁,这份圣旨所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预料,只有罗亨信与那江福两人还算镇定,不过,相比起江福那变幻不定的表情来,罗亨信则是一脸的难掩的喜色,时不时回首,与身边的同僚交流着什么。
而朱祁镇,凝目打量着这个跪伏于案前,头发略显花白的老太监,半天,才缓缓地开口言道。“兴安……朕还真没有想到,我那皇弟居然会遣你来宣府。”打量着这位老太监,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朱祁镇的表情也不由得显得柔和了一些。
这种亲切感自然不是来自于穿越者的朱祁镇,而是这具身体自然的反应,或者说,那个已经消失了的朱祁镇对这个老太监的好感仍旧存在着,而且方才朱祁镇巧妙地旁敲侧击,已然知道了这位太监,不仅仅是陪伴着朱祁镇长大的,如今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可以说,这位就是太监集团里的顶级巨头。
不过这位兴安不但精明能干,行事也不像王振一伙般跋扈,与大臣之间的关系算得上是比较好的。只不过令朱祁镇没有想到的是,朱祁钰居然会在派了个七品官之后,这一次识趣地遣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而且还是昔曰朱祁镇身边的近侍,朱祁镇就算是想找茬子,的确也增加了难度。一想到这,朱祁镇不由得咧了咧嘴,看样子自己那位老弟害怕再拿自己的心腹来送死,干脆把自己这位太上皇的前心腹遣来,有本事你丫就剁他。
--------------------“你妹的……”一想到这,朱祁镇不由得有些悻悻,自己不就剁了个死太监来专门立威罢了。自己这位亲弟弟,也实在是太爱胡思乱想了。
“奴婢听闻上皇您得南归以来,心里边也是高兴极了,恨不就离了宫来宣府,侍候太皇。”看着朱祁镇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天子,看着朱祁镇那原本略显得虚胖的高大身形此刻却显得魁梧精悍,还有那显得乐呵呵的脸庞也已然精瘦了许多,却更显威仪,一双眼眸精亮,虽然带着亲和的笑意,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威压。倒是比那坐在龙椅上,清瘦稚嫩的朱祁钰更有天子的威仪。
兴安也不由得有些唏嘘。“上皇似乎瘦了,不过似乎变得更结实了。”
“难道得你有此心了,不过,如今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好好地侍候我那位皇弟吧,多多辅佐于他才是。”朱祁镇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伤感之色,不过嘴里边倒是一口公事公办的语气。以前,王振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现在,兴安已然成取代了已经死去的王振,站上了这个太监集团的最后位置上,兴安这个老太监已然成为了朱祁钰的心腹和大红人,既然是站在朱祁钰身后的人,哪怕不是敌人,也是自己需要小心应付的对手。
“今曰,我那位皇弟着你前来宣府,除了着你宣旨之外,想必应该还有其他的事交待于你吧?”
兴安的头又垂了下去,恭敬地答道:“禀太上皇,万岁爷知晓陛下您愿意为朝庭分忧,心里边份外感激。知道宣府乃我大明之边镇,苦寒之地,陛下身边又没有知情识趣的人照料,实在是不该,所以,万岁爷吩咐了奴婢,在宫里边挑了一些老诚能干的宦官和侍女一百三十七人,遣来宣府太上皇您的行宫之中,专司照料太上皇您的起居饮食,另有宫禁侍卫五十余人,皆是精悍之士,可为陛下左右扈从,任陛下驱使,也算是聊表万岁爷对陛下您的感激之情。”
“噢?呵呵呵……”朱祁镇听到了兴安之言,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不加掩饰的笑声回荡于殿内,引得那些正在小声交流的官员都不由得把目光投了过来。
“陛下,您这是……”看到朱祁镇据案放声高笑了起来,莫说是周围诸人,便是那说出这话的兴安也是一脸的揣揣不安与疑惑。
“没事没事,朕只不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觉得有些好笑罢了。朕若是拂了我那皇弟的心情,那的确不好,这样吧,他这份好意,朕领了。脱尔逊,你先去安排一下,给他们寻个地方先住下再说。”
“微臣遵命。”脱尔逊大步而出,艹着他那仍旧不太纯正的汉话向朱祁镇一抱拳,扶着腰间弯刀便大步而去。看到这位仍旧是一身瓦刺武士打扮的魁梧大汉,兴安不由得一愣。“陛下,不知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