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舒知行身形高大精壮,不怒自威,浑身笼罩着一层俯视万物生灵的傲气。与他并肩的太子妃殿下齐媛身姿娇柔,貌美喜人。两位小皇孙由各自的乳娘抱着,嫡长皇孙三岁,幼皇孙刚年满一岁。
发现有位神似舒知茵的女子驻步在园门内,舒知行先是惊讶,定睛端视片刻,确认是舒知茵本人时,不禁更为惊讶,随及扬声唤道:“茵儿。”
“皇兄,皇嫂。”舒知茵立在原地施礼,平常声道:“茵儿在此是为找齐汀。”
舒知行惊愕,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邀请他赴宴。”舒知茵道:“茵儿要回京了,告辞。”
“留下用膳。”舒知行看着生性与人疏离的皇妹,道:“今日是我岳父大人的寿辰,前来祝寿的人成群结队,山路已堵塞,寸步难行。我刚命家丁去山脚下拦客,山路在傍晚应能疏通。”目光一转,他望向在不远处的凉亭下交谈的景茂庭和齐汀,高声唤道:“茂庭,齐汀,过来留福国公主在园中用膳。”
“来啦,来啦,来啦。”齐汀笑着奔过来。
舒知茵回首,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向景茂庭,他信步走着,走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寒炫目的光,细细密密的,轻刺入她的眼睛。她将视线缓缓移向眉开眼笑的齐汀,道:“好,茵儿留下用膳。”
“岳父大人呢?”舒知行一探究竟的盯着齐汀,奇怪他是怎么与舒知茵相识,并获得了她的青睐,使她亲自登门邀请。
齐汀恭敬的回道:“正在山顶练太极拳。”
舒知行说道:“不必打扰岳父大人,先带我和福国公主在园中逛逛,赏赏景。”
在这时,一个侍女急冲冲的奔来,气喘吁吁的拜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见来人是太子侧妃吴侧妃的贴身侍女,舒知行问道:“何事?”
侍女开心的报喜道:“经太医诊查,吴侧妃娘娘有喜了。”
真是嚣张,吴侧妃竟派人特意赶来太子妃的娘家报喜?!可见吴侧妃有恃无恐。
气氛顿时冷凝,太子妃齐媛不动声色,抬起眼帘仰望着舒知行。在众人的等待中,舒知行神色如常的道:“知道了。”
当侍女按照吴侧妃的吩咐,欲透露出吴侧妃有滑胎的迹象时,齐媛语声平缓的说道:“恭喜吴侧妃,赏赐玉如意一柄。你速回太子府回禀吴侧妃,太子殿下和我将在闲清园中住上数日,让她搬去吴府暂住,有她母亲吴夫人的悉心照顾,太子殿下和我才放心。”
侍女的脸色顿变煞白,惊恐的看向太子殿下。
舒知行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神色不明的命道:“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侍女茫然,不清楚太子殿下的态度,是同意太子妃殿下?还是否决?既然太子殿下没有明说,她便不再多问,先离开为妙。
舒知茵若有所思,皇兄一直效仿父皇,以国事为重,尊敬正妻,待嫔妃一视同仁。然而,言行举止却远不如父皇的自律与修行。她瞧了一眼齐媛,齐媛始终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落落大方,可见这对夫妻平日里相敬如宾的表象下,是并不亲密的关系。
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舒知行道:“齐汀,前面引路。”
齐汀伸手一引,道:“请,请,请。”
众人散步在茂林修竹的石板小径,清风阵阵,山路蜿蜒。走着走着,舒知行和景茂庭远远的走在前面,俩人显然不在赏景,是在谈论着正事。齐汀悠哉的跟在他们后面。
翻过小山坡,视野豁然开朗,景色更为奇幽。一个湖泊映入眼帘,沿岸是高耸挺拔的水杉树,湖泊上修有一架木桥与亭台。
步上木桥,齐媛说道:“公主请看,前面的山顶上有一处泉源,终日涌出泉水,泉水甘甜清凉。它本是与山中溪水汇聚,流入山下的湖中,甚为可惜。三哥提议修筑这片水潭,将泉水引流于此,又在这四面的山坡上种植了漫山的草药、果树、五谷、百花,皆用泉水灌溉。”
舒知茵随口问道:“三哥?”
“景茂庭,他是我三哥。”齐媛继续说道:“我爹娘和三哥平日饮食所用的水,都是从泉源处取的泉水。”
“泉水有奇效?”
“三哥测过,此泉水质极好,堪称天下第一泉。”
水潭清澈见底,蓝天青山倒影在水中,明净的仿佛是一面镜子。舒知茵道:“既然泉水如此之奇极,我要试一试。”
“不妨一试,公主也可试试用泉水煮枸杞汤泡浴。”齐媛笑着,这位最得圣宠的公主喜欢泡枸杞浴,皇帝便下令,天下的好枸杞必须交由当地的官府统一收购,再运到京城以合理的价格卖给公主府。
舒知茵笑了笑,道:“需要齐汀每日亲自从泉源取三缸泉水,亲自送进公主府。”
齐媛心中一喜,连忙道:“齐汀言行幼稚,有轻慢公主殿下之处,还望海涵。”
“我喜欢他的幼稚。”舒知茵抬眼眺望蔚蓝天际,道:“我有心……”她的话尚未说完,忽听背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她回首看去,嫡长皇孙瑞儿失足跌落入了水潭中,乳母吓得失魂般的僵住。
齐媛立刻要跳入水潭救儿子,却被贴身嬷嬷紧紧拉住了,急道:“您不识水性呀。”
水潭很深,瑞儿转眼就淹没在水中。
齐媛用力的挣扎着,嬷嬷用力的拉住不放,她挣脱不开,害怕得落泪,慌忙朝着远处高声的呼救:“三哥,快来救瑞儿!”
闻言,舒知茵立刻跳进水中。这潭水不仅很深,还很凉。识水性的舒知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清凉的泉水中,她迅速的游向下坠的瑞儿。瑞儿骇得四肢乱动,嘴里不住的吃水。
舒知茵游到瑞儿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已没有力气动弹。她在水下憋着气,极为不适,奋力的抱着他向水面上游。露出水面后,她大口的呼吸着,朝向那一副副紧张担忧的面孔游去。
齐媛疼惜的盯着儿子,语声哽咽的呼唤着:“瑞儿,瑞儿。”
焦急不安的舒知行剑眉紧皱,待舒知茵刚游到木桥边,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了瑞儿的胳膊,猛得把瑞儿从舒知茵怀里拽走,抱起瑞儿奔向桥头的宽敞处施救。转瞬间,那一副副紧张担忧的面孔跟随着舒知行的脚步挪开,纷纷去关心嫡长皇孙的安危。
浑身乏力的舒知茵还泡在清凉的泉水里,她双臂搭在桥上歇息,湿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很冷,入肌入骨的寒,她漠然的望向被簇拥着的舒知行,他把瑞儿腹中的水按压出后,抱着瑞儿前去避风的屋中换衣。
惊慌的喧闹声渐远,凝重的氛围渐消,山林中幽静渐恢复如初。
舒知茵依旧在冰凉的泉水中泡着,对于人性的薄凉,她早已习以为常。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狭窄的木桥上终于畅通了,一直被挤在人群外无法靠近的如锦和如瓷心急如焚的奔至,俩人合力把公主殿下从水里拉起。
湿衣贴体,冷得舒知茵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她刚上岸尚未站稳,忽觉身子一暖,整个人被包裹住了。舒知茵怔了怔,偏头一瞧,是景茂庭。
景茂庭仅穿着中衣,用外衣裹住舒知茵,以中衣的衣袖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水。
舒知茵呼吸一顿,如锦和如瓷更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