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北戎听了这话倒抬起头看了看小郡主,淡淡地道:“世间女子生来行为冶荡者甚少,大多为了家人父母,甚至天下苍生,即便离开尘世,菩萨慈悲,想必也不会怪罪,郡主又何需为她们挂怀。”
小郡主听了,轻咳了几声,却仍是愁眉不展。
爱茉看了看他们,虽知这二人话中必有所指,却一时间也想不出缘由。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下来。
这时,戒情却道:“梁公子既不喜茶酒,贫僧倒是有样东西,不知公子是否感兴趣。”
“愿闻其详。”梁北戎奇道。
戒情便从僧袍中取出一个物件,月光下,只见它晶莹剔透,似是用琉璃所作,仔细看来,却是玉石雕成的小壶,只是处处都巧夺天工,极为细致,那瓶中,却装了大半瓶的东西。戒情命人拿了杯子,只将那壶打开,微微一倾,便有只见微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前些年,寺中来了一位胡僧,教了存葡萄的法子,贫僧按他所说试了一下,果然酿出甜汁,甚是爽口,师傅便命人去山下换钱,今年也得了许多,只是不知口味与往年如何,贫僧不饮酒,还请公子代为一尝。”
梁北戎看了看戒情,见他并不像说谎,再加上那酒果然香甜扑鼻,并无异味,于是便端起杯了饮了。
爱茉见了不由道:“大师所说的胡僧可是那位见过锁骨菩萨的大师?”
“正是。”戒情道。
小郡主本是低头不语,听了这话倒抬起了头,只看了看梁北戎,这才向戒情道:“大师真是好福气,得见高僧。”
戒情只道:“见与不见,都是世间的因缘劫数,郡主殿下遵从自己的心便好,其它俗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听戒情这么一说,明月一怔,只看着他,半晌想说什么,却看了看梁北戎,终究又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爱茉见话已说的差不多了,于是笑道:“既然郡主殿□体不适,咱们今晚不如早散了吧,明天还要做法事呢。”
“是了。”明若笑道:“明天可有得忙呢。”
此时,只听得山上钟声响起,回荡在山谷间。
戒情于是起身道:“贫僧还有事与方丈大师商议,就此告辞。”
爱茉等人也不挽留,于是各自散去。
梁北戎与爱茉仍是送了小郡主回自己的院子,待下人们将一切打点好,这互相告了别,向院外走去,这时,却只见小郡主房中的一个丫头急步走了出来,见了梁北戎回道:“公子,郡主身子不大好,请您去看看。”
爱茉听了,心中动了动,于是道:“殿下想必是咳得厉害,公子快去吧。”
梁北戎看了爱茉一眼,没说什么,便跟着那小丫头去了。
爱茉站在院外看着二人走远,心里不由得冷笑,站了一会儿,便径自向程敏之的住处而去。
她早问了管事的和尚,因为程敏之来的晚,可空出的房舍不多,于是便搬了与柳云尚和无夜同住。到来院外,却见院内只在门前掌了灯,屋内却是黑漆漆一片,问了倚在门口睡的东倒西歪的小和尚,才知那边的宴席还未散,都没回来呢。
爱茉见此情形,倒不急着走了,于是只打听程敏之住在哪间,小和尚揉了揉睡蒙蒙的眼,随手一指,便又打起了哈欠。爱茉见他困的可怜,便不再扰他,只挑了灯笼径自向屋内走去。
这房子本是里外三间,最外边的是客厅,里面是书房,再里面才是卧室。爱茉见屋内无人,于是将灯笼在桌上放好,便坐在外间的桌边等着。
桌上有茶,还有程敏之用剩下的一个杯子,于是她也不费事了,只就着那杯子倒了茶,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便坐着打扇。
虽说是夏夜,可她这一路走来未免有些热,虽喝了凉茶,可身上还是不凉爽,幸好一会儿程敏之回来也是不怕的,于是便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留了白绫的抹胸。
可没坐一会儿,只觉得丹田内一股热气上涌,不由得心浮气躁,四肢酥软,倒像是病了一般。
爱茉定了定神,又想了想,只觉得不对,半晌,她起身在房内走了几圈,突然之间看到桌上的茶杯,就着灯光,只见那茶杯并未有何不同,拿到鼻端闻了,才发现有淡淡的花香。
春来早?!
爱茉一惊,手中的杯子险些掉了下去。
程敏之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春来早”虽说是有名的合欢散,却做的极有意趣,分为两味药,只吃其中一味并无效果,需得两味同食,方能勾起药性。今天晚上,她将其中一味放进小郡主的茶里,而另一味有淡淡香气,极易辨认,于是她便缝进了那个荷包里。她料定见到那荷包,小郡主必问来历,于是便将计就计把荷包还了她。
梁北戎是极聪明的人,于是自来便对桌上的东西不闻不动,只是,他不知桌上的东西里却只有一味药,爱茉与明若夫人及戒情吃了皆无碍,只是戒情的酒却是她提前下了药的。
爱茉料定自己走后小郡主必找他问荷包的事,于是只要他一碰那荷包,便自是万事大吉。可她事事算尽,却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居然吃到了另一味。
这一会儿功夫,她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淋,遍体酥软。好在这里是程敏之的住处,便是那药性发作,顶多与他在一处,倒是强的多。
想到这儿,爱茉便向内间走去。
进了卧室,仍是没有灯光,借着窗外的月亮,只见床上的幔帐低垂,爱茉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只掀了帐子倒到了床上。黑暗中,只觉得床上有什么,她伸手一抓,却被人狠狠地扣住脉门,黑暗里只听得柳云尚的声音道:“谁?!”
爱茉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痛的惊叫出声,柳云尚听了声音,手上不由一松,这才哑声道:“是你?”
爱茉被他扔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无力,热的厉害,只呻吟了一声道:“先生……你,你怎会在程公子的房里?”
柳云尚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这本就是我的房间。”
什么?
爱茉有点傻,接着却想起门前打瞌睡的小和尚,想必是他迷迷糊糊的指错了,于是便想起身,可撑起了身子,便又倒了下去,这一倒,便是倒到了柳云尚的身上。黑暗之中她手指所触之处,他竟赤着上身。
爱茉一怔,想拿下手来,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甚是好闻,居然舍不得放开。于是发狠只推开了他,自己伏在枕上道:“既是你的房里,为何会有‘春来早’?我……我怕是已中了招,还请先生快些出去。”说完,已是娇喘连连。
柳云尚听了,过了半晌才道:“这房内的‘春来早’只不过是一味,你是哪里中的另一味?”
爱茉见他问,便不好隐瞒,于是将自己给梁北戎与小郡主下药之事告诉了他,又道:“他害我险些送命,我将小郡主送他,也算便宜了他。”
柳云尚道:“梁北戎心计极深,又怎会着了你的道喝下那第一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