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不深,讓在下去拾吧。」男子自棧板上站起了身,褪了靴,緩緩將身子探入河中,撥拂著河水前進,儘管河水不深,站在岸上的方婉仍看見,他每前行幾步,那水便往他身上多吃了幾吋。
「公子當心!」凝視著他離岸而去的背影,她輕喚。
那畫絹落在畫舫外側處,他一面扶著船身前行,眼見那畫絹便在身前隨河波浮沉,他趕緊探出手將其一條條撈回,細細檢視後,攤掛在自己肘間。
所幸方婉使用摻了膏脂的濃墨重彩,又已曬晾得八分乾,上頭圖色並未被水化開,正當他以為拾完了畫絹,旋身卻見,尚有一條,早飄往河心。
他心念一轉,將手上畫絹掛上船舷,便往河心處探去,那水深,已在他心口之處。
「公子!河心水深,快別拾了!公子──」方婉見狀,心覺危險,急忙要呼回他,卻見他仍是頭也不回。
方婉趕緊拉著桃兒,跨上畫舫,鬆了拴著棧柱的繩索,將畫舫隨波往河心放去。
那水已淹至男子鼻息之間,他探出了手,只差一些些、差一些些便能構到了──
有了!
指尖觸及畫絹同時,他手指一勾,牢牢揪住絹角,腳底卻踩著了河底泥苔,一時重心失衡,往水裡跌去。
「唔──」
倏忽,一雙藕臂猛地一探,撈住了他的衣領,使勁了氣力地拉,他亦趕忙攀住畫舫船舷,然腳底盡是軟泥,施不了多大力氣向上攀,方婉拼命揪著他,將他往畫舫上拖。
「桃兒,繩索千萬拉好了,往渡口靠去……」幾個字自方婉緊咬地唇齒間溢出。
他亦用盡了臂力,將自己向上撐持,終於撐上船緣,兩人同時一勁使力,最後一把,在男子攀上畫舫剎那,氣力盡失地跌壓在方婉身上。
他帶水而重的衣裳沾濕了她的。
浸濕了的衣裳沾附在各自的肌膚上,再藏不住衣料底下那一對身子各自的線條。
一者寬闊、一者婀娜。
相貼的身子,幾乎像是真實觸及了彼此的肌膚。
兩人各自一驚,男子趕忙退開,反讓一雙眼將那一身婀娜窈窕看得更清,心口登時漏了一拍。
他慌亂地別開眼,作勢去檢視那還攢在手裡的、方才拾回的畫絹,見那畫絹用色遠比其他畫絹更鮮、更艷,絹上繪了一片桃花張狂如雪、漫天紛飛。在絹上花雨錯落間──依稀一人乘馬,踏春而來。
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