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她不理他。

知她生性羞涩,他很体贴地没有继续逗她,伸臂将她揽到自己胸口,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对了,那香囊里用的是什么香料?闻着甚是清新。”

“是臣妾自己配着玩儿的。”

他把她搂得更紧,“可朕还是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声音含含糊糊,“不过你换了熏香么?朕觉得好像变了一些。”

“是,臣妾换了一味香。”

“为什么要换?原来的就很好。”

她没有接话。

他松开她一点,仔细打量她的表情。却见她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怎么了?”

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也没什么。六尚局说臣妾惯用的那味香,里面有种香料没有了,所以让臣妾换一种。”

他面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谁吩咐的。”

她不语。

但并不需要她说,他也知道。这种刻意刁难的命令,只能是月娘下的。这段时间他也略有耳闻,月娘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力之后,由着自己的性子打压了好些个与她关系不好的宫嫔。

前朝事忙,他懒得过问,想着她多少也知道分寸,不会做过头。但这会儿,看到云娘被她刁难得连喜欢的熏香都不能用,再想到马场的事,心里忽然一阵郁怒。

他恐怕当真太放纵她了。

见他眼中隐有怒意,顾云羡心下微奇。

他竟当真恼了?

六尚局让她换用别的香确实是姜月嫦的命令。因这不过是件小事,她懒得和她计较,便没去争论。她惯用的香含章殿还存了一些,她便暂时用着之前的,所以他一直没有发觉。

今日想到宫权,她忽然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点,便命人换了新的香,再找个由头引出这件事。

然而换熏香终究只是件小事,她本不期望他能因此多么生气,只打算用它来推波助澜。之前明里暗里谴责毓淑仪和明充仪治宫不力的话才是重点。

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件事的效果比她预期的要好.

四更的时候皇帝起身准备上朝,她眠浅,被他的动作一惊便醒了。他见状朝她微微一笑,“你继续睡吧。”

她裹在月白色的被褥中,只露出面孔和一头青丝,闻言想了想,认同地点头,“那臣妾继续睡了。”言罢,真的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他失笑.

说是这么说,然而皇帝走了之后不久,顾云羡便起身了。辰时刚过,前朝便传来消息,说陛下驳回了周安的奏疏,称惊马一事宁王已经招认,系其一人所为,与左相无干。

周世焘叩谢了皇帝的信任,却道自己最近旧疾复发,又诸多不利流言缠身,请陛下准允他告病回家,休养一段日子。

皇帝多番宽慰,他却执意如此,最后皇帝发了火,直接宣布退朝,此事改日再议。

而对于宁王如何处置,皇帝并未发话.

“姐姐怎么看?”庄令仪在早膳之后来到含章殿,殷切地询问顾云羡的想法。

“这事儿拖不了多久,就在这几日,就会有结果了。”顾云羡蹙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陛下心中似乎有什么打算。”

“陛下的打算?”庄令仪奇道,“难不成惊马一事,陛下一早便知道?”

“不,不会。”顾云羡摇头,“我觉得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只是后来顺水推舟,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庄令仪被她说得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沉默。

顾云羡自己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结果,只得放弃。

想到目前更紧迫的另一件事,她问道:“柔婉仪那边怎么样了?”

“姐姐放心,她如今正恨不得跟您表个忠心,好让您庇佑她免受贞婕妤的迫害呢。今次一定会尽心尽力。”

“那就好。”顾云羡淡淡道,“能不能助我顺利得到宫权,就看她的了。”

38隐忍

皇帝独坐大正宫内,看着手边的奏疏沉默不语。

那夜宁王激动分辩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他一贯知道他对他心存怨恨,却不料他竟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在自己进献的宝马上动手脚。需知用这样的法子,即使最后成功伤到他,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是想同归于尽?

轻舒口气,他漫不经心地翻开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周世焘那规整方正的字迹,字里行间看似恭敬,却分明带着高居朝堂多年的权臣架势。

从登基那日起他便知道,要实现他的理想,这个人是最大的阻碍。

父皇十三年的荒唐胡为已经毁了中宗、文宗两位皇帝辛辛苦苦创建的清明朝纲,他接过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河山。

国库空虚,军备懈怠。朝堂里派系复杂,结党谋私;地方上更是一片混乱,贪官污吏横行,鱼肉百姓。

这一切他还在少年时便已看明白。

十三岁那年,他受命随工部的官员一起巡视白河河道,作为历练。其时正是八月,白河多番决堤,两岸村庄城镇,被淹没者不知凡几。他一路所见皆是白骨累累,民不聊生。

这件事对他震动太大,以致回京之后,少年意气发作,没怎么深思后果,便花了半个月写成一篇《谏天子疏》,洋洋洒洒一万余字,厚厚的一叠,呈上去的时候显得十分拉风。

然而对于儿子这十分拉风的长篇大作,先帝却没什么兴趣。彼时他靠在美人怀中,懒洋洋地拎起奏疏的一角,随意瞥了瞥便一脸无趣地扔到一旁。姬洵跪在殿中,看到他这个动作便心头一凉。果然,他接下来便看向他,淡淡道:“朕原本觉得大郎你是朕的儿子里,最像朕的一个。谁知竟谬了。你内里原是如此的迂腐古板,令朕好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