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突然冒出来的话不仅让族老悚然一惊,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你、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族老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却在这几乎是质问的声音中沉默了。

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方才,就在他说句那句话的时候,闪过他脑海的是那张眼睛上缠着纱布的小脸。

云娘。

他忽然站了起来,也没留下一句话便朝外跑去,只剩族老在后面气得捶了案几。

他出了门才发觉自己真是走得太匆忙了,居然没有骑马,这么徒步过去不知道要多费多少时间。但现在再回去也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跑下去。

他就这么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珑安街上,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坊,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

他不知道他在跑些什么,他只是想要见到她,快点见到她。

这样,他就能确定一件事情。

一件最近一直在他心中蠢蠢欲动的事情。

他敲开了顾府的门,谎称与顾三郎有约,不等下人反应过来便径直进去了。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湖中的水都冻住了,有小女孩在湖边试探冰的厚度,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他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目标明确地朝那个地方跑去。

然而当他终于跑到了他们约定的地方,却只看到青松柏树和一地的积雪。

她不在那儿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刻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他整整迟到了两个时辰。

她一定以为他爽约了,以为他昨日不过是随口说出来哄骗她的,以为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想去找到她,跟她辩解,说明他失约的原因。可仅存的理智却在拼命地提醒他,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去找她,会给寄人篱下的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顾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中。族老早已气得摔门离去,临走前撂下话来,让他自个儿滚回清河去跟族长交代。年前没有到家,崔氏就没有他这个不肖子孙!

他对此只能苦笑.

后来的几天他一直避着顾三郎,也许是怕看到与云娘相关的人就会忍不住愧疚,也许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从顾三郎那里询问云娘的情况,总之他就这么躲着。

如果不是顾三郎把他堵在了家门口,恐怕他会一直这么躲下去。

“说吧,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要这么冷落我!”顾三郎一脸苦情,仿佛被抛弃的怨妇。

他有些窘,“我哪有冷落你!”说完这个词,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顾三郎愤慨道:“你还想骗我!这几天你在国子监见着我就跑,敬儒、仲平都看出来了,还跑来问我是不是跟你闹了矛盾!他们说我脾气不好,没准哪里做错了事惹得你不快还不自知,不分青红皂白就催我来道歉。我今天倒是要问个清楚,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被质问得无地自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三郎看他这样,知道他确实心中愧疚,心里这才算舒服了一点。心气一平,他也懒得再逗他,总算说了句正经话,“说实在的,你这阵子这样,是不是因为我那位三堂妹?”

他一惊,矢口否认,“你胡说些什么?”

顾三郎点点头,“看来我猜得没错。”

他张口结舌。

顾三郎经过他,自顾自入了正堂,不客气地让下人给他沏茶,然后仿佛主人一般招呼他坐下,“我最喜欢你这里的紫笋茶,回头你给我包一点我带回去。”

好的紫笋茶十分难求,他这里也就剩一点,刚想拒绝就听到顾三郎慢悠悠补充道,“我正好给云娘也送一点过去。”

他沉默。

见他这样,顾三郎夸张地挑起眉毛,“不是吧?居然真的有用!”

他有把柄在人手上,只能默不作声、任他羞辱。

顾三郎哈哈一笑:“我正愁给云娘送个什么礼物过去让她开开心,不如就借花献佛了吧。反正你也欠她一个解释。”

他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道:“你知道了?她告诉你的?”顾三郎这口气,很明显是知道他曾经失信于云娘。

“恩。我去看她,她悄悄跟我打听,问我是不是有朋友出了什么事。我莫名其妙,只得细问。这一问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信任的好友居然暗中和我妹妹定下了约定,要教她弹琴!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他约了我的妹妹,最后却爽约了!害得她在冷风里站了将近两个时辰!”顾三郎说得义愤填膺,时不时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我一怒之下,直接告诉他那家伙没事,活蹦乱跳好得很!他没能赴约委实是人品问题,你以后都不要再理他了!”

崔朔心头一紧。自己当日没能按时赴约虽也算事出有因,但顾三郎说的其实也没错,他根本无从反驳。她听他这么说了,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见他神情黯然,顾三郎愉悦地饮了口茶,欣赏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骗你的。”

他猛地抬头。

“我跟她说,你确实是因为突感风寒,连床都起不来,才没能赴约的。等你病好了,一定会专程登门向她致歉,请求她的原谅。”

他愣了许久,终于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一遭。不对,是耍了好几遭!

“你这么说,她信了?”有些狼狈地别过头,他低声问道。

“信了啊。正好她也病了,大家一起生病,也很合理嘛!”

“她病了?怎么回事?”他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顾三郎被他吓了一跳,“就、就是那天啊,她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斗篷,以为你一会儿就来,到时候可以换个背风的地方。结果你老不来,她担心你到了找不到她,就一直站在冷风里等你。要不是后来大夫来了,侍女叫她回去拆眼睛上的纱布,恐怕还会继续等下去。白天吹了那么久的风,当晚还通宵练琴,第二天弹完琴后劳累过度,一下子就病倒了。”

他被顾三郎话里的内容惊到。她一直在冷风里等她,可是他偏偏没去。然后当天晚上,她还练了一宿的琴?

“第二天的考试,她弹得怎么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也许是为了让负疚感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顾三郎却给了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哦,我当时不在场,不过我听人说了,弹得很好。当天师傅考的是名曲《寒潭月影》。你也知道啦,那首曲子的指法比较复杂,当初我练的时候还费了好大的劲儿。你别这个眼神,好吧我承认,我天生没有弹琴的天赋。不过你不能否认那曲子确实难啊!据说那天整首曲子弹下来,一个音没错的,就她一人。”赞叹道,“虽说曲中意境还领悟不了,但以她这个年龄来说,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说真的,我以前只觉得我这个妹妹温柔善良,没想到她居然还这般倔强不服输。当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