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牙紧咬,她慢慢道:“那您希望臣妾怎么叫您?”
皇帝见她眼神如针,看向自己时,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忍不住又是一笑。
见他还是一脸可恶的笑容,她恼怒之下,忽然起了反击之心。
收敛的怒意,换上一副思索的表情来,“容臣妾想想……也许,您是希望臣妾唤您大郎?又或者……阿洵?”
他没料到她这么大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伸手一把将她揽到怀中,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直直地望进她清澈的眼睛里,半晌,才慢慢道:“你倒是敢讲。”
正所谓避尊者讳,皇帝的名便是这天下最需要避讳的东西。寻常人连讲了同音的字都会被问罪,遑论顾云羡这样明明白白地叫出来。
十足的大不敬!
顾云羡眨眨眼睛,无畏地与他对视,“臣妾这么讲了,陛下会治臣妾的罪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轻笑一声,冰消雪融一般,“你就是吃准了朕不会治你的罪,才什么都敢讲吧?”
自然是这样。
她明白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自己在这方面僭越而动怒,所以才敢这么放肆一下。
轻叹口气,他把她拥在怀中,“‘阿洵’这两个字还是别乱叫了,被人听到容易生出是非,对你不好。”顿了顿,他语气里添上了几分别样的情愫,“叫我存卿吧。”
存卿。
他让她叫他存卿。
顾云羡愣愣地被他拥在怀中,一时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她自然知道,存卿,是他的字。
和历朝历代一样,太子姬洵在二十岁那年举行了盛大的及冠礼。太子太傅吴行担任正宾,当着帝后、历代先祖和满堂宾客的面,为他加冠取字。
顾云羡那会儿虽然已是他定下的太子妃,却仍旧不能前往太庙观礼。无奈之下,只得遣了阿瓷去外面打听消息,自己则在长秋宫里焦虑地来回踱步。
等到阿瓷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时,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打听到没有,吴太傅给太子殿下加的什么字?”
阿瓷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道:“存卿。”
“存卿?”
“对。吴太傅说,这是让太子殿下心存百姓、心存天下之意。”
她等了大半日的答案终于出现了,忍不住长叹口气。
存卿。存卿。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君。
想象了一下自己轻声唤这两个字,而他含笑答应的场景,忽然就羞红了双靥。
那时候,她曾无比希望可以当着他的面这么唤他。可是在真的嫁给他之后,却一直没有这个勇气。
时过境迁,她重活一遭,都快忘了这个年少时的执念了,却在毫无防备间,被他突然提起。
他们的身侧,是美得如同世外仙源的繁花瀑布,而他就这么将她楼在怀中,语气温柔得仿佛在说一句情话。
有一瞬间,仿佛她的梦想和现实在相对而行多年之后,终于重叠。
她期待过的、以为已经此生无望的东西,忽然就降临了。
79
“云娘?”
见顾云羡久久没有回答,皇帝试探着唤了一声。
她猛地惊醒。
眼中忽然涌上来一阵温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掩饰那一瞬的失态。
“臣妾不敢。”她轻声道。
“不敢?”他诧异地挑眉,“你敢叫朕的名,却不敢唤朕的字?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不语。
皇帝终于觉得不对劲,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点,然后低下头直视她的双眼,“怎么了?”
顾云羡被他看得心头慌张,只得躲开他的目光,“臣妾方才是开玩笑的。陛下的名和字何其尊贵,臣妾不敢唤,也不能唤。”
这口气有些冷淡。
他的笑容慢慢敛去,默然无语地看着她。
明明片刻前还是温情脉脉,然而不过转瞬,便是良辰美景虚设,两人之间陷入可怕的沉默。
他眉头紧蹙,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分明有着不解。
他发觉自己如今真是越来越搞不明白她的心思了。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从来没个准数。
而对于她的善变,他却没有半点对策,只能被她的情绪影响,受她左右。
心里正有些烦躁,却忽然被她抱住。她手指柔软,脸颊贴在他胸口,闷声闷气道:“阿云就叫您夫君,好不好?阿云喜欢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