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 / 2)

本以为她会像过去那样,对他选的礼物表示喜欢,抑或是不满。无论是什么态度,至少能让他感觉到,她对这件事是上心的。

可让他失望的是,她只是笑着接过了盒子,道了一声谢,然后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的眼神告诉了他,她不在乎。

紧接着便是移驾温泉宫一事,他本来只打算带她一个人去,她却主动提出要把大家都带上。话说得巧妙圆滑,却无法掩盖她最主要的目的。

到了这个地步若还察觉不出问题,他也就枉为人君多年了。

他终于明白,之前说的什么“见不得鲜血,心情郁结”通通都是借口,她对他态度改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不想见到他。

他实在是困惑,他到底是哪里惹她不满了,会让她突然起这么大变化?

深吸口气,他尽量心平气和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别藏在心里。你个样子,朕看了不舒坦。”

他的话传入她耳中,让她的心猛地下沉。

他终于问出这句话了。

她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打从景馥姝死后,她便开始变得心不在焉。

最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后来察觉了,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去改变。只能尽力在与皇帝的相处中掩饰一二,祈求能蒙混过关。但她心中其实明白,用不了太久,就会被他察觉的。

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个性懒散,实际上却十分敏锐。她消极怠工这么久,他还察觉不出来才真是奇怪了。

如今终于听到他问出来了,她不知怎的,竟感觉到一阵轻松。

最近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终于彻底地弄明白了自己对于皇帝的感觉。

上一世时,她爱他成狂,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最后把自己给弄入绝境。

这一世重生之后,她一开始很恨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过错。可是如今认真理智地想想,却忽然发现,他除了不爱自己,并没犯什么太大的错误。

天性凉薄、风流成性,这些都是他本来的样子。他没有义务为了任何人去改变。他生在那样的位置,从小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更是主宰天下的帝王。

他有权力和理由拥有三千粉黛、六宫佳丽。大家不仅不会指责他,反而会认为这样的皇帝才是理智的。

为了一个女人而废弃六宫,从来都是话本里的昏君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她在嫁给他之前其实就该看清楚这一点。只是那时候她岁数太小,又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而在嫁入东宫之后,她也没能博得他的欢心。归根结底,不过是她命该如此。

怎么能因为别人没有回报你的感情,就觉得别人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呢?

她也好,景馥姝也好,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想明白这些之后,她终于知道自己从前,活得有多么不值得。

她从前爱着他,景馥姝也爱着他,这后宫之中,也许还有别的女子也傻傻地倾注了一片真心。可那个被她们深爱的男人,却谁也不爱。

他有他的理想,有他的抱负。女人不过是他隐忍蛰伏时的解语花,不过是他大展宏图时的一个点缀。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不错,他现在的确对她很好。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怎么可能还看不明白他的性子?

他这个人,是骨子里的怜香惜玉,温柔起来能把人唬得晕头转向。当他专注地看着你时,你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他的独一无二。你被这样的眼神蛊惑,失去清醒的判断,再也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她从前,便是败在这一点上。

所以,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她不相信他会真的爱上她,可她却担心自己。毕竟,她曾经对他那样痴恋过。

人心难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也许他对她生气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他便不会再一天到晚出现在她面前。

他会冷落她,但也仅此而已。他对女人一样宽容,只要她不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他便不会惩罚她。

而在他对自己冷淡之后,她便可以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眼前。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引人注目,而是找到一个比较中庸的位置。

她知道,失去盛宠,必然会面临很多危险。但以她现在的实力,要自保已经可以了。虽然她没有孩子,但庄贵姬与柔婕妤都已对她死心塌地,柳尚宫在宫中更是到处都有人脉。

她只需要忍受一段时间的失意,在皇帝逐渐淡忘这一阵的不愉快之后,她便可以适当地出现在他面前,勾起他的一些兴趣,却不要太过分。

如沈竹央或者朱镜如那种程度的宠爱就够了,再加上她的地位,便不会再有人轻易动得了她。

这宫中没有盛宠却过得不错的妃嫔有很多,她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当然,那时候的日子一定不像现在这么春风得意。但这些东西她本就不在意,失去了也就没什么可惜。

对于她来说,除掉了景馥姝,大仇得报,便再无遗憾。她不需要滔天的权势,她只想要安静度日。境遇只要不是太坏,她便能从容面对。

唯一的遗憾便是,她要辜负太后的期望了。

太后希望她能以皇后的身份护佑顾氏众人,但她已不想去做了。其实仔细想想,她们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皇帝对母亲的家族哪有不关心?即使没有她,顾氏依旧会受到厚待。

退一万步讲,顾氏如果真的不放心,大可以再送女儿进来。没有她的阻碍,皇帝应该也不会再拒绝。

这一回,她可以完完全全为自己而活。

打定了主意,她慢慢抬起头,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臣妾没什么心事。”

她知道,他会那样直白地问出来,便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而自己这个态度,只会激怒他。

果然,他一听她的话,眼中立刻闪过郁怒。

淡定和风度都维持不下去了,他盯着她的眼睛,握着她手的右手加重了几分力气,一字一句道:“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做出这副样子,是在敷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