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的话一出,林茂立刻睁大了眼睛,“病了?可,我们为何都不曾听到消息?”
“听说是陛下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私下传话。”杜清眉头紧蹙,“不止如此,听说陛下一开始还不肯让太医诊治。后来还是昭仪娘娘在门外跪求整整三个时辰,陛下才开恩让太医进去的。”
林茂听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崔朔心中也忍不住浮上困惑。以他对皇帝的一贯印象,他不像是会这般行事的人。尤其是如今距离他们实施计划的时机越来越近,他更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对,怎会在这个当口如此胡来?
还是说,他隐瞒病情是为了稳住朝中的某些人?
不,也不对,他即使要隐瞒病情,也没必要拒不就医。这根本就说不通。
“我听说,是因为元充仪……”
崔朔捏着酒杯的手指猛地用力。
“元充仪?”林茂蹙眉,“她怎么了?”
杜清咳嗽一声,神情有点古怪,“元充仪从前不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嘛,跟在陛□边也有些年头了。陛下从前对这位结发妻子不怎么上心,两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突然又喜欢上她了。本来我还想着,照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哪一天,这位充仪娘娘就得复位。可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崔朔口气平静道:“为何这么说?”
杜清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听说的。原来元充仪她身患虚寒之症,这辈子都很难有孩子……”
林茂一听这话,惊骇之余也立刻了然了他的意思。
国朝对嫡子何其看重,一个在位的皇后若不能产下皇子都有可能被废,更何况一个废后?
大臣们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复位的。
崔朔的手指紧紧地捏住酒杯,骨节都开始泛白。
“可,这件事与陛下的病情有何关系?”林茂仍然不解。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前几日明修仪娘娘在咏思殿宴请六宫嫔御,不知怎的竟当众揭穿了元充仪无法有孕的事情。”杜清道,“更要命的是,元充仪不仅不为自己辩解,反而直白地跟陛下说,她一早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只是不乐意去治……”
林茂双眼大睁,彻底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可怜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元充仪说她不想治病,也就是说不想给陛下生孩子了,难怪陛下会被气成那样……
“我看这元充仪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艰难了……”林茂叹息道。
杜清却摇了摇头,“不见得。”
林茂诧异地挑眉。
“陛下都气成这样了,还记得封锁消息。他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原因?”杜清道,“恐怕还是担心朝臣们知道此事,会责问元充仪大不敬之罪。他在护着她……”
崔朔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林茂和杜清同时抬头。
“如璟,你怎么了?”林茂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你脸色不太好。”
崔朔沉默一瞬,淡淡道:“既然陛下不希望这些事情被人知道,你们切勿到处乱传,免得引火上身。”
杜清点头,“我省得。你看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也就是对着你们,我才敢说一说。”
崔朔口气平静,“你们明白就好。”又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了。”
两人知道他深受皇帝看重,只当他又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的事情,识趣地表示,“万事小心。”
崔朔淡淡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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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外面的雪已经小了一些,他身披墨色大氅,没有撑伞,一路脚步飞快地朝前走去。
天知道方才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在他们面前露出端倪。
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她过得不好,却从没想过,她居然辛苦到这样的程度。
他想起从前,小慈迟迟不能有孕,族老们对她的苛刻。后来还是他出面扛下了所有的责问,才算解救了小慈。连他这么一个普通男人的妻子,都会因为无子受到如此大的压力,更何况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些年里,她心中得隐藏着多少恐惧?
又究竟是怎样的怨恨,才会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面前的树木消失,一片冰湖出现在他眼前。他猛地收住脚步,这才发觉自己竟无意识地走到了这里。
刚才他心中太过烦乱,害怕继续在屋子里待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才会跑出来。漫无目的之下,脚步居然自动把他带到了这里。
上一次,他就是在这冰湖之上遇见了她。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摇摇头。如今这样的时候,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冰湖上的一片白色如水波一般拂动,他眼睛睁大,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因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狐皮大氅,远远地站在冰湖中央,与冰面融合到一起了一般,让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身上的狐皮大氅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飘动,看起来有几分难言的凄凉。
他慢慢上前,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充仪娘娘。”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