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只除了霍老太君忙乱着,到底谁也没近来。
到了正月十一之时,镇远府上下便筹备起元宵节的事儿了。
不想府里却起了一阵风儿,如今一家子都挤北院里住着,风声就传得快了。
都说只要袁瑶生下嫡子,世子之位怕是霍杙就够不到了。
霍老太君和宋凤兰一听,再想起前些时日霍榷说的,觉着不是空穴来风,就急了。
宋凤兰只觉着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宋婆子便提议道:“奶奶,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再祸水东引到官姨娘身上,反正二房的早便疑她了,到不了我们身上。”
“要是能成,官陶阳早便得手了。”宋凤兰立时就否决了。
就在这主仆二人焦头烂额之时,盘领来了。
盘领原是宋凤兰身边的丫头,后来为多个西院的耳目,就把她安到春雨身边去了。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也不见她起作用,宋凤兰一时倒是忘了她了。
如今宋凤兰就更不耐烦见她了,便对宋婆子道:“你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儿,罢了快打发了回去。”
宋婆子领了话就出去,不想一会子就欢天喜地地回来了,还把盘领给领了进来,“大奶奶,果然是国公爷在天有灵保佑,盘领这丫头得了个不得了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宋凤兰道。
盘领也不等宋婆子示意,迫不及待便上前道:“大奶奶不知道,自从春雨那贱婢得了榷二奶奶搭手救了一回,如今对榷二奶奶是必恭必敬,早晨省晚昏定的,为榷二奶奶马首是瞻的,往来就频繁了些。奴婢天天跟着,到底让奴婢听到了一回她们说的话。近来府里的风声,榷二奶奶也是听到了,春雨那贱婢就奉承上了二奶奶,三句不离二爷将会是世子的。只那榷二奶奶却说,大爷虽没以后能承继爵位的嫡子,可如今却有个好的庶子,要是大奶奶将他过到自己名下,做嫡子,世子之位就论不到二房头上了。”
“大奶奶,”宋婆子激动道:“就是这法子。”
正文133番外之前尘往事
十四岁的袁瑶还是一副男儿的装扮,头戴朱缨海水玉赤金冠,穿赭红连云纹缠枝团花的箭袖通身袍,腰束同色的腰带,外披大红猩猩毡斗篷,一身的红一如那时袁瑶如烈火般的性子。
只见她手拿《王氏宝章集》,怒容满面,大步往周家二门上走去,身后紧随的周祺嵘不住在唤她,“瑶瑶,瑶瑶……”
袁瑶被他叫得烦了,愈发一头火,猛地立住了脚步回头瞪他,“叫什么,小心你那韵表妹恼你,我不过是外四路的,比不上人家和你亲。”
周祺嵘险些止不住脚步撞了她,又听她这般说,急得满头大汗,“瑶瑶你又何必这么说伤我的心。论起亲疏,谁不知道我们从小是一块长大的,但凡是你喜欢,哪怕是我心爱的,我那回不是给了你的。你爱吃的,我又那回吃过独食了。长到如今,我们理应一心的才是。她是客,她来了,我为东道自然是理让她才是待客之道,你不明白我的心就罢了,还反倒恼了我,还说这些话气我,想来也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闻言,袁瑶的气到底是消了不少,可一想到方才他不帮她,又火了,“说什么是一心的,方才你帮着她说话了,她那破《得柏酒贴》那里就比得上我爹的《王氏宝章集》了,你不帮我就罢了,竟然附和她。”
说来也冤枉周祺嵘了,他从小立志从武,对那些名家大家的法帖一窍不通一概不知,故而方才袁瑶和霍韵争论时,他也听不出好歹来,就干脆无论谁说他都只一味点头就是了,不想却惹恼了袁瑶。
听袁瑶这般说,周祺嵘顿时急得团团转,真是有口也说不清的。
见周祺嵘说不出话来,袁瑶越发恼了,跺着脚,“好,你就去找你的好韵表妹,以后也别再来找我,我一辈子也不和你说话了。”罢了转身就跑了。
“瑶瑶,瑶瑶……”周祺嵘紧忙追了出去。
可到了袁府,袁瑶让门房不准他进,周祺嵘也无奈得很,只得回府,想着等明日袁瑶气消了再去赔不是。
回家后的袁瑶气冲冲地往袁父的书房去。
这《王氏宝章集》是袁父最为喜欢的法帖,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小心珍藏在暗格里的。
袁瑶上回听说霍韵吹嘘他们侯府的《得柏酒贴》如何了得,袁瑶瞧不上就激霍韵下回拿来比比。
今儿得知霍韵来了,袁瑶趁袁父不在,就偷偷拿了法帖,心说只要赶在父亲落衙前放回原处就成。
没想周祺嵘“吃里扒外”,袁瑶气得不轻,回到家,就赶紧到袁父书房去归还法帖。
这时候果然袁父不在,袁瑶轻车熟路地打开暗格宝箱,刚要把法帖放回,却看到了两块硕大的银锭。
袁瑶好奇便拿起观看,银锭很沉,银锭底部有大汉建元五年制库银几字,“原来这就是库银。”完了,袁瑶也未放在心上,将法帖和银锭放回后就走了。
就在袁瑶前脚离开书房,袁父带着两人后脚就回了书房。
只见袁父谨慎地看了四周,又嘱咐下人看好不准旁人擅进,这才关了书房门。
袁父请那两人落座,道:“那老贼明日就上折请辞三库大臣之职,他急于离去,明日定会与我们交割。那时银库开启,便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那两人不知为何,面上沉重,微微点头。
袁父又接着道:“如今那老贼视二位为心腹,明日我当场戳破他偷换库银,他定会亲自押送假银出库销毁,留二位看管于我,这是唯一转移库银的机会,有侯爷在我倒不担心,只是日后我被定罪,这老贼却逍遥法外,实在不甘。”
说罢,袁父往暗格走去,取出里头的两块假银锭,递给其中一人,“日后老贼定会将假库银之事栽赃于我,我若有不测,能将老贼绳之于法的,就只有二位了。”
那二人接过银锭,面上一时悲怆,蓦然跪下,“大人。”
袁父似乎知道那二人要说什么,摆摆手道:“我意已决,我绝不能让太皇太后多年的心血,让皇上付诸一旦。”
那二人再也止不住痛哭流涕开了,“大人,还不至于这般田地的,还有其他法子的,大人你不为夫人想想,也要为女公子想想。”
想到女儿袁瑶,袁父也是万分不舍的,可与国之存亡比起,便微不足道了。
“我已托付我兄长,明日就带她们母女暂避。”
送走那二人,袁父如槁木般呆坐在书案后,不住地回想起女儿小时的情景,几番犹豫后提笔写下一封书信。
完后,等墨迹晾干,袁父小心则好封如信封,让人往镇远府送去。
“瑶儿,别怨为父。”
那夜袁父未细说缘由,只告诉了袁夫人,让她带着袁瑶跟兄长出外暂避,第二日袁父如往时般早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