俍哥儿坐炕里头摇着头,一派小的先生模样,教道:“兄道友,弟道恭。”
佑哥儿盘着短腿坐在炕桌上,高兴地挥着胖手,“啊呀,咿呀哟。”
霍榷:“……”就算音儿不对,好歹也字数上凑够了去呀,儿子。
袁瑶坐这边炕上,看着他们念书,笑得不行。
“二爷回来。”屋里的丫头们都给霍榷蹲福的。
佑哥儿听见了,回头瞧见果然是霍榷,高兴地爬下炕桌到炕沿边上,伸手要抱,“弟弟,哒噗。”
“……”霍榷决心今晚一定要让儿子叫清楚了,
俍哥儿下炕来,有模有样地向霍榷作揖,道:“二叔。”然后又回头对佑哥儿道:“佑哥儿,二叔是你爹,不是你弟弟,要喊爹。”
佑哥儿歪着头,嘴巴一张,露出两颗小白牙来,“爹。”
霍榷觉着就像喜从天降,终于不用被儿子称兄道弟了,恢复了辈分的霍榷抱起儿子就举了起来,抛了两下,再亲一大口,“好儿子,再叫一回爹。”
佑哥儿被抛得高兴了,抱着霍榷直喊:“爹,哒噗,爹哒噗。”
袁瑶便叹道:“原来二爷和我,都不如俍哥儿教的。”
霍榷和佑哥儿父子俩腻歪了好一会子,这才分开了。
袁瑶让佑哥儿同俍哥儿玩,自己随霍榷到碧纱橱去更衣。
“俍哥儿怎么在我们家,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霍榷边更衣,边问道。
袁瑶就把今天的事儿说了,最后道:“……所以我琢磨着,老太太在那小院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府里除了老太太,没人能一心待俍哥儿好的。老太太养俍哥儿在膝下,一来站得住理儿,二来老太太有了寄托,三则俍哥儿也有安身之处的。”
在听说是霍杙把孩子伤成这副模样时,霍榷便染了怒气,再听袁瑶说,有意让霍老太君抚养俍哥儿的,霍榷是没有不同意的。
这日西院留了俍哥儿一块早早用了晚饭,比往日早了不少到小院去给霍老太君昏定的。
虽说每回霍老太君都不见,可霍荣还是每日带着儿孙们来。
霍榷抱着佑哥儿,俍哥儿跟在袁瑶身边,一道慢慢往家庙去。
俍哥儿又恢复了那老学究的做派,小心而拘谨着。
袁瑶牵过佑哥儿的手来,道:“俍哥儿的举止可也是先生教的?”
俍哥儿摇摇头,“是我偷偷学先生的。”
“为什么?”霍榷问道。
佑哥儿也凑一份,“哒噗。”
俍哥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是大儒,行走坐卧另有一番气度,我很是仰慕,所以就偷学了来。”后又对霍榷道:“二叔也自有风度,只是我无论如何都学不来。”
袁瑶给俍哥儿理了理衣襟,道:“先生的气度是以深厚的学识为底蕴的,俍哥儿还小,以后书多了也自有属于的自己气度,勿用去学任何人的。”
“真的吗?”俍哥儿问道。
霍榷道:“二叔的恩师是前翰林院掌院学士,恩师风骨不凡,我也曾很是仰慕,小时也模仿过,却是东施效尤。在先生的教导之下,如今二叔也有了自己的一番接人待物的言谈举止,虽与恩师不同,却也得了俍哥儿的仰慕不是?”
俍哥儿笑了,点点头,“我懂了。”
说罢,俍哥儿又恢复了同佑哥儿玩耍是模样。
佑哥儿不懂袁瑶他们在说什么,可不乐意被忽略了,所以对霍榷就是一阵咿咿呀呀的。
霍老太君如今住的小院,原是给下头的人住的,就一个很小的院子。
霍榷把佑哥儿给了袁瑶,上前叩门。
小院门从里头开了,一个婆子从里头开门出来,给霍榷和袁瑶见礼,道:“二爷、二奶奶安,俍哥儿、佑哥儿好。今儿来得可真早,老太太屋里刚好摆饭了,奴婢去回一声。”
霍榷点头让婆子去。
婆子转身进院子,没一会子又出来了,道:“回二爷、二奶奶,老太太说,她今儿也是木鱼青灯,虔心念经,佛祖保佑身子已日渐好了,让都别一日一日地来了,让她静心礼佛就是孝心了。”
袁瑶和霍榷一听,又是这话。
霍榷拨开婆子就闯进去了。
“二爷,你这是……”婆子也没想到霍榷会硬闯的,要拦不敢拦,也拦不下的。
俍哥儿则有些不安的,因霍榷这番举动实在是有违他平日里所学的道理,“婶婶?”
袁瑶一手抱着佑哥儿,一手握紧俍哥儿的手,道:“俍哥儿,先生是不是说过,百行孝为先?”
“嗯,‘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俍哥儿道。
袁瑶点点头,又道:“可书中也有,‘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如今老太太因对你姨娘有愧,而自甘困在此地孤苦,身上有恙亦不肯医治,做为后辈子孙是否就该劝谏?”
俍哥儿点头,“应该。”
说罢,俍哥儿小跑去追霍榷。
霍榷进到上房,只见霍老太君歪着炕上,新得的丫头彩绸正喂着霍老太君进食。
炕尾连着炉灶,炕头靠墙处一张八仙桌,桌上香火果品供着一尊金佛。
虽背靠、座褥、引枕、被衾,箱笼,熏笼、火箱都一概是最新最好的,可到底不如寿春堂的。
见到霍榷闯进来,霍老太君刚要责备,就见俍哥儿从后头跟了进来,即刻又勾起了当日的情形,泪如雨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