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哥儿连连点头,应好,唤人拿着傅扆给的一些玩意儿,和仅哥儿一道往霍化厢房去了。
人还未近,老远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儿,佑哥儿不禁皱了皱鼻子。
仅哥儿服侍霍化的丫头婆子,“你们三爷可好些了?佑哥儿来瞧他了。”
霍化的奶娘忙上前来回话,“大夫来瞧过了,开的方子昨儿吃了三剂就发了汗,可见这方子是对症的。”
仅哥儿点点头,“那就好。”
奶娘又道:“今儿三爷又吃了一剂,就能自个下床了。大夫让三爷多晒晒日头,日后多动弹动弹,说比什么神仙方儿都有用。三爷这不到院子里去了。”
这奶娘说的院子就是霍杙平日里习武的地方,不过旁有一汪小水池,伴一吊脚的亭子,也算是一家人平日里休闲之处了。
佑哥儿和仅哥儿听了,便又走了。
到了院子里,只见霍化一人闭眼躺在亭子里,任由着日头照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身边竟然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听到动静,霍化睁眼,立时就瞧见他们来了。
佑哥儿到底太小,全然不懂什么叫怨毒的目光,只本能地觉着霍化的看他的眼睛好吓人。
仅哥儿自然也瞧见了,想起他们哥儿几个去给霍杙和宋凤兰请安时,霍杙郁郁不得志咒怨威震府的话,怕是霍化都听进心里去了,这才对佑哥儿不善。
朝堂之上的事儿,仅哥儿觉着自己还不懂,可每每霍荣教导的那些话,他却是深以为才是道理的,故而霍杙那些失意丧气的话,他并未当真。
仅哥儿牵着佑哥儿的小,往亭子里走去,“化哥儿,虽是大夫说的可你如今才好些,大日头底下毒,早晚晒一晒就好了。”
霍化就似没听到仅哥儿说的话,定睛直愣愣地看着佑哥儿走来。
佑哥儿着簇新金绣云肩通袖襕莲青的箭袖,头束小小的赤金冠,冠上红缨夺目,令霍化觉着自己身上的老旧样式的直缀扎身。
霍化自能记事起,便知自己因是庶出又从小身子不好不受待见,吃穿用度一概不能同两个哥哥比。
在南边将养的那几年,就越发没人在意他,丫头婆子偷偷克扣他的东西,吃的用的比下人还不如,每回学里去就只一身衣物,没少被人耻笑的。
回京后,他知道他多了个堂弟叫佑哥儿,佑哥儿的犹如被众星所捧之月,所有他霍化曾经觉着好的,贵重的,奢望过的,都能在佑哥儿上身找到。
霍化羡慕过,嫉妒过,有时还恨过,因他爹说要不是继祖母害死了他的亲祖母,那里会有二叔,如今封侯拜相,风光无限的就是他们这房了。
所以霍化也以为不该有二叔这房,更不该有佑哥儿。
“化哥儿,化哥儿,化哥儿?”仅哥儿唤了好几声,霍化才从阴霾中醒悟过来。
霍化忙掩饰道:“一时胡思乱想,竟没听到二哥叫我。”
“可是身上又不痛快了?赶紧打发去请大夫才好。”仅哥儿忙问道,“那起子偷奸耍懒的越发不成样子的,竟然没再你身边服侍,若你有个不是一时又找不着人,岂不是耽误。今儿我定要回了娘,好好治治才成。”
霍化低着头,“二哥我没事,不过是想一人躺会子,她们在我不自在。”
仅哥儿道:“那也不能身边不留人的,让他们远着些就是了。”
霍化听了,也不再说话。
佑哥儿说实在的,怎么都喜欢不起这哥哥,想赶紧走,就忙见傅扆托送的东西给霍化。
这不给还好,霍化一看傅扆的东西,脸色都发青。
佑哥儿那里知道的,傅扆的弟弟在南边正是耻笑欺负霍化最凶的一个,霍化恨他恨得日夜诅咒的,如今看到这些东西霍化如何能好的。
仅哥儿见霍化这般,以为病又犯了,一时也手足无措的,忙让跟他们来的丫头婆子去请大夫来,还赶紧去回在家的霍荣和宋凤兰。
霍化一口气好半天才接上了,霍化瞪着佑哥儿,对傅扆弟弟的恨,一并算到了佑哥儿身上。
“二哥,我……我想……我快不成了……赶紧……拿吃药来……我吃。”霍化捂住胸口,咬着嘴唇,艰难道。
仅哥儿一瞧身边没人了,佑哥儿小怕说不清楚,便自己去,嘱咐佑哥儿,“小心照看好化哥哥,我一会子就回来。”
佑哥儿也吓得不轻,他那里见过这样,一时就只会愣愣地点头。
见四下里没人了,霍化自己坐了起来,道:“佑哥儿别怕,你看你,又长一岁的人了,怎么裤子还穿反了,来哥哥帮你换回来。”
苏嬷嬷越发老了,给他穿反衣裤不是没有的,只是佑哥儿那里敢让霍化动弹的,不住地摆手,可又不敢碰霍化,就怕他又突然病情加重了,忙道:“化哥哥你别动,快躺着,反了就反了,回头我倒着走就不碍事了。”
霍化:“……”
见一计不成,霍化状似无意将一药丸滚到了一旁的池水里,“啊,药丸掉水里了,佑哥儿,我病……又犯了……你赶紧……我去捡。”
佑哥儿不疑有他,就俯身在亭子的凭栏上,探出大半的身子往池子里瞧,“掉哪了?”
霍化从贵妃椅上起身,慢慢走向佑哥儿,伸手就要推佑哥儿。
“你要做什么?”一声断喝,不但把霍化给吓着,把佑哥儿险些也吓得撑不住摔下去。
佑哥儿回头一看,霍荣疾步而来,再见霍化那要推他下去的动作,佑哥儿虽小,但并非一点事儿都不懂的。
霍化见自己行凶未遂,被当场拿个现行,一时乱了心神,这下真是病发了。
后来事情如何了,佑哥儿不知道,回府就把这事告诉了霍榷和袁瑶。
夫妻两自然心有余悸的,若是霍荣未及时到来,那池子他们是知道的,虽浅,却因是山子石围的,棱角嶙峋,淹不死人却能磕得死人。
佑哥儿不明白霍化为什么要害他。
袁瑶和霍榷叹了口气,只能教佑哥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过了几日,霍荣来说,打算送霍化到岐山书院读书。
岐山书院极富盛名,只是远离京城,书院管束又严,非年末都不得离书院。